切景象都被浸泡在阴寒湿冷的暮光中。
没有边缘的困境,毫无知觉的棱角,他将自己包裹在感受不到光亮的胎衣里。
兀地,温及的视线落入李小耳眸子中,像是泛滥成灾的山火漠然地逼视长满向日葵的田野。
远处是一片盐碱地,温及慢条斯理地脱下帆布鞋,赤脚站在布满沙砾的马路上。
然后,困住鞋带的两根细长的指节划过虚空,帆布鞋被抛掷到了远处。
他毫不留情地扔掉了令自己厌弃的东西。
抽着烟,提着宣传册,光脚离开这片被下了诅咒的红绿灯路口。
滚烫的热浪在地平线上方荡迭着。
李小耳双眼发懵地看着温及,这是第一次,温及在李小耳面前演示“不爱便要丢掉”的真理。
“哎! 阿丹,你说小温馆长怎么比老温馆长还要可怕?”
李小耳侧了侧身子,想要斜撑在阿丹的肩膀上。
阿丹摸了摸鼻尖,闪身骑到了马背上,随即又弯下背脊,戳了戳李小耳的额头:“还不是怪你!你刚刚就像只恶虎,肯定是把小温馆长吓坏了!”
“还有,告诉你这个混世魔王吧,小温馆长今天要去赛马节给外地游客发喀什邡的旅游宣传册,你把宣传册弄得乱七八糟,希望不要耽误了他的正事才好啊!”
“啊?啊?啊?”
李小耳这才回过神来,想要抓住马尾巴问个究竟!
可是阿丹扬手甩起了辫子,吓得李小耳抱头大叫“饶命”。
等她再睁眼,阿丹和马已经不见了踪迹,余光里瞟见牦牛群里的小摩托,她突然振奋精神,踢踏着灌满碎沙的靴子,骑上摩托,朝着温及追去。
路过扎克家的壁毯装饰店,扎克齐的妈妈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绣花毡,扎克齐正蹲在马边仔细检查马蹄掌,为了今年赛马比赛赢过李小耳,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可是李小耳今年不想参加赛马节,因为她总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扎克齐会破坏掉自己三连冠的宝座,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要说李小耳最拿的出手的,便是高超的驭马技术以及那张比奶酪还要厚十倍的脸皮。
就是现在,她像个帅帅的披头士,双手插兜,拦住了温及的去路,摇摇晃晃的地将小摩托支在了他的面前。
“小温馆长,你要去参加赛马节吗?我可以送你。”
温及并未理睬,绕过她,光着脚继续往前走。
李小耳看见温及的脚底已经磨出几道红痕出来,再抬头时,这个不爱说话的,不近人情的小温馆长已经走到了十米开外。
“喂,小温馆长,我可以骑摩托车送你去赛马节!”
李小耳气喘吁吁地追上了温及的脚步,小摩托也不要了,扑闪着眼睛,腮边晕上了一抹高原红。
温及听不见。
但在李小耳眼里就是拒绝。
一抹矮小的身子鼓着腮帮子挡在了温及面前,她很生气,为什么有人流血了还不会喊疼?
随即,她又忧心忡忡地看了温及,又忧心忡忡地脱下了自己的靴子,倒立在地上磕了磕,化身撞南墙的顽石,将靴子强行塞到了温及手中。
李小耳没有说话,因为小温馆长也不说话,那她就和他一起不说话。
天边的云丝丝缕缕,温及的灵魂好像要一辈子被困在盐碱地。
他恶狠狠地吐出一口烟雾,蹙眉看着面前死缠烂打的李小耳。
她笑得那么难看,执意拉着他的胳膊,走向她心爱的小摩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