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皇帝赏识
照常在下值去东院,未至,就听到里面士子的辩论声,李僖停步,在门扉后面一个不被发现的角落站立听着。
他们在辨百姓之于国家有何重要。
“我朝贫下百姓有数十万人,数万之众组成国之基石,民乃国之根本,蚍蜉亦可撼树,士农工商阶级,当农为首位且家有余钱余粮,在下以为,唯有重民,方可利国,民心齐聚,方可强盛。”
一道清亮高朗的男声接着反辨。
“时中兄此言非也,民不过底层,数虽多,但蝼蚁也多,可有什么忌惮与借势?我西夏百万之人,边境屯兵几十万,打仗靠的是什么?难道靠的是底下数万庸庸之辈的百姓吗?若没有出身拔高的将领镇关作战,仅凭靠无处百姓,是靠数目取胜吗?”
白时中顿时激动,高声反问:“难道将士们就不是百姓了吗?他们封了官就高人一等了吗?”
“对,他们就不是百姓,边境将领合计万人,其中约莫八十都是京都选调,所以仅靠百姓,我边境不日便会被踏平,届时白兄所言数万百姓只能任人宰割。”
后面的话李僖不再听,问着身边的姚添,“这个朱高均,家况如何?”
“显贵,其祖朱帧乃两朝老臣,自幼养在身边,读书不差,就是衣着用度皆上品,有些……嗯,不接地气。”
西夏不是富得流油的朝代,并不是每个读书人身后都有一个勋贵家境,像朱高均这样成才且富贵的,少之又少。
大部分士子读书做官是为了谋求生计,顺便利国利民,可是朱高均不需要为金银发愁,全是兴趣随大流,故而考到了进士。
李僖摇头浅笑,单从朱高均能说出边境将领大概占比,就能看出,他绝不是个“何不食肉糜”的盲徒,或许是家境的滋养,他不需要发愁生计读书,反而能增长见识。
两人是顺路,姚添双手抱拳,要告辞,揶揄说:“我还有事今日就向李小友告假一回阿。”
说起来姚添每日雷打不动的来听他讲经史,李僖很是感激他的捧场,笑着回他一礼,谦和道:“姚大人请。”
手背扣过来,李僖敲门,有规律的叩门声在激昂的热辩中不落下风,众士子扭头看过来,见到来人,连忙行礼问好。
“先生好。”
“大人……”
“先生……”
行至中间两位绿色官袍神情激动的男子之前,李僖以平辈之礼冲他们作了一揖。
“我听到了你们的策论,你们都无大错。”
朱高均微微不忿,“李大人,您此话何意?难道是说不出所以然来故而搪塞吗?”
没有否认任何一方的观点,这比直接言辞厉喝任一方都要堵噎,朱高均少年气盛自然看不下去。
“自然不是,我说无大错,是你们都有错,试问,仅依靠没有受过训练的百姓□□吗?”
李僖看向白时中,白袍青年微赧,耿直道:“不能。”又看向朱高均,李僖再一次问:“那仅凭将领作战,而无兵士,我西夏可能胜?”
兵士人数乃将领的数十倍,单论人数来看,断无取胜可能。
“…并无。”
李僖低头,并没有得意飘飘,再说话时表情很是平和。
“民,于国,重也。得民、爱民、养民、富民,唯此,当国家遭难之际,百姓便不会袖手旁观,减轻苛赋,君主就会得到百姓的感恩拥护,阶级之间就没有矛盾,朝代也不会陷入随时被反抗的危险中,如此,才算得上一句‘水,犹于民也,载舟覆舟’。”
四处顿时一片寂静,首处的男子身量高且停直,双眸如清风般和畅,但,平缓的话被说出来,莫名的多了份凌厉与镇服。
才任职从七品官职的青年男子一经官场浸润,便如鱼得水,只是官场气还不盛大,书卷气更占上风。
“用四个字来说就是民本思想。哪位能给我辨析一番哪?”
李僖的话一落,顿时响起讨论声,个人小声说着自己的见解,意见不一,元统帝就是这是后来的。
听得里面的讨论声,年过不惑的孙昌季端着架势,爽朗道:“这是要效仿百家齐放百家争鸣阿,众位士子高谈阔论争相面红耳赤的场面,朕也好久没瞧了。”
细想下,竟带着丝丝怀念。
西夏重文,想当初科举最鼎盛的时候,人才辈出,朝堂上均是真才实学升上来的学子,各个脊梁直直,满腔抱负。
只是……
孙昌季眼中出现落寂,一场兄弟争权的浩劫中,牵连前朝官员十死九亡,偌大的朝堂,大部分官员是被顶上来凑数的,这既是他继位不正的报应阿。
吴有道听得出天子语气中对李僖的态度,伏低身子恭维说:“陛下您赏识,是状元郎的福气。”
元统帝点点头,并不否认他的话。
那边已有人提出了反对,“可若百姓有了金银,不满屈居人下,奋起反抗不就是自掘坟墓吗?”
“有可能,但是绝不是未来几十年内会发生的,贫民大多困苦了三代以上,他们最要紧的就是填饱肚子,而非思想的开解,若解放固有思想,也绝非一代能够见效,故而我说,短时间内毋须担忧。”
“《全唐文》里太宗曾曰,君德,重于兴亡。不止朝堂颁法恩惠于民,君王德行亦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全然不知道所谈论的人正在偷听,李僖谈得起兴,将自己认为的君王德行之于国家百姓的利害全都说出来。
耐着性子听完了全部,元统帝又悄声回去,走出翰林院,他笑骂道:“这小子,连朕都敢编排。”
吴有道习惯了弯身,抬眼觑着帝王,身子宽阔的天子没有生气,面上好像还很满意?
心里有了思量,内官监监令吴有道柔缓的声音说:“陛下宽宏,不与底下小辈计较,是奴才们之福。”
孙昌季笑哼,面上笑容显然是更扩了。
两日后,吴有道代表元统帝来宣读口谕,说是陛下有召。
人去的时候先去见了孙昌季,李僖跪地行礼,全然不似那日的才情外露。
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