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我会下地狱的,地狱十八层一一滚过,我成了肉泥,再也没办法当人了。 “萧倦,我想转世为人,回到你身边……答应我…… 林笑却声音微弱,说得缓慢,每说一句,鲜血涌得更急。 萧倦不要他说了,他俯下身在风雪里堵住林笑却的唇,得到的只是源源不断的鲜血。 萧倦在血腥里惊乱地松开了。 林笑却不肯就这样死去。 他声音微弱地求道:“答应我,萧倦。” 风雪里,萧扶凃踉跄滚了下来,从高地到此 地, 跌倒滚了一身伤。 林笑却瞧见萧扶凃, 双眼亮了起来。 他抬手,想牵起萧扶凃的手,萧扶凃握住了。 “答应我,殿下,把谢知池应有的还给他。他应该走向朝堂——”林笑却呛咳一声,双眼睁大。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怯玉我错了,我错了。我该射向父皇,你绝不会挡的,我该射向父亲——射向父亲,怯玉一定不会挡——” 林笑却断了气,那问题永远也无法回答了。 谢知池在不远处提着剑,若现在上前,可将皇帝与太子一剑斩之。 但谢知池愣着,似乎望见林笑却倒在地上那刻,就成了一尊死去的塑像。 萧倦合拢了林笑却的双眼。 他拿过刀,向谢知池走来。 谢知池仍然站着,似乎就算萧倦此刻杀他,塑像也只会静静地被杀。 萧倦刀落下那刻,被萧扶凃挑开了。 萧扶凃大笑大泣道:“父皇,杀他做什么。我才是杀了怯玉的凶手。杀了我啊,杀我啊! “我为什么要犹疑,我本就怀着杀了你的心思来到这。我是你的儿子,可在你眼中,到底跟那些臣子有什么区别。只要杀了你,我就能保护怯玉,就能保护母后,我就能真真正正站起来。 “可为什么,为什么…… “我就该射向你!父皇,我本该射向你! “杀了我啊!” 林笑却的尸身孤零零在雪地里。 谢知池终于动了。剑落地,他赤手走向林笑却。 他在林笑却身旁跪坐下来。他给他擦血,胸膛上的血擦不干,他擦唇上的血。 说了不要出来的。 不能出来的。 是他忘了,忘了把门锁起来,把林笑却绑起来。他不该给他穿衣裳,他应该把他衣裳藏起来,让他不敢出来。 他应该用衣裳把他绑在菩萨像内,绑在破庙里,这样林笑却就出不来,就不会流血。 他会困,困了就睡着。睡醒了,那些救他的人就来了。 谢知池擦啊擦怎么也擦不干净,他受伤手上的血一直冒,一直冒,怎么可能擦得干净。 谢知池收回了手。 擦不干净没关系。他抱着林笑却到神像旁。亵渎神灵的是他,该下地狱的是他。 把他的命夺去,让林笑却游到江湖里。天大地大,他会活着。会活着。 谢知池想把林笑却抱起来,抱到破庙里去。 这里风雪好大。小世子会着凉的。 但他被萧倦推开了。 萧扶凃被打晕在不远处。 萧倦抱着林笑却离开。 这世上,除了太医,还有一样能治病。 龙肉活死人肉白骨,寻常的大夫没用了,那就剐下龙肉喂。 怯玉伮会活过来,会好好地活过来。 找不到龙,就在皇朝的龙椅上,剐下真龙天子的 血肉,好好地喂怯玉伮。满天神灵见证,会让怯玉伮活过来的。 萧倦不信这世上有神,可这一刻,他宁愿满天神佛压在他头上,也要叫怯玉伮活过来。 乌婪嗅到浓重的血腥。一向挑剔的它这一次却没躲。 他乖乖地驮着主子和小世子,一日千里。 萧倦抱着怯玉伮,风吹动怯玉伮及肩的头发,好像他活过来了一样。 可是没有声音。 没有。 只有一如既往的风声。呼啸着。 一百把长命锁,没能多活一年。 怯玉伮还没有及冠,等春天才会及冠。 说好了的,他会给他封王,会有最盛大的宴会,百官都会跪拜。 怯玉伮会活上千岁万岁,是不是他吝啬了,只肯给个千岁的尊荣,上苍才会惩罚他。 万岁好不好,一亿年,海枯石烂,王朝崩塌,所有的人都死去,那么长够不够!要罚就罚他,逮着怯玉伮欺负算什么。世人都恃强凌弱,所谓的神佛也不过如此。 若怯玉伮不活,他要斩尽大邺朝内,所有的神灵。 神像、信仰、香火,焚烧殆尽。 萧倦咬破手指,塞入怯玉伮口中,可根本得不到吞咽。 他明白,一定是时机不对,地点不对。 他没有穿龙袍,没有坐在龙椅上,没有戴上冠冕,所以神灵没把他认出来。 他是帝王,他是真龙天子,睁开眼看看,他会举办最盛大的祭祀。 睁开眼来。 睁开眼看看这世间,他的怯玉伮在流血。 救活他,救活怯玉伮。他会是最虔诚的信徒。 所有的宫殿将成为佛寺,所有的金银塑佛像,他会出家,他剃光头发亲自侍奉佛祖。 只要把他的怯玉伮救回来。 那所谓的神灵佛祖将得到一切,整个大邺,千万里国土,都将燃起信仰的香火。 萧倦抱着怯玉伮,大氅紧紧地包裹着怯玉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