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姐什么时候来过店里?”姜年守着母亲吃完饭才坐下来扒拉了两口米饭,他炒了个黄瓜鸡蛋,炖了一锅豆腐鲫鱼汤,姜年的大碗汤里放了合适的盐,汤色奶白葱花青绿,姜涛正埋头呼噜呼噜地喝着。
“昨天下午来买过菜,买了玉米、丝瓜、芹菜和南瓜,你说来了就把水果给她,我给她装上了。”
“嗯。今天下雪,下午没什么人,你在家顾好妈,五点再去开门,我出去一趟,晚饭我回来做。”
“噢。”一大碗鱼汤下肚,姜涛额头冒出汗来。
姜年没有胃口,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看着他吃的香甜:“哥晚上给你带个大鸡腿回来。”
“两个!”
姜年笑起来:“好,两个!”
上午在舞蹈教室看他们训练暗暗羡慕半天,妈妈胳膊上拇指粗的两根管子里是妈妈身体里的血液,弟弟挨了一记耳光,把亲爹仇人一般拎着衣领扔出了门,午饭吃不进去……
所以,当白文给他打开门后,当姑娘房间那股暖香迎面一扑过来,他顿时整个人都空洞起来。
脑袋里空落落的。
心里空落落的。
胃里空落落的。
白文拿出一双拖鞋放地上,他机械地换了鞋,脚步松软地跟在她后面走进去,房子里墙壁雪白,挂着好几个漂亮的画框;一大盆龟背竹在房间角落里长得叶子油绿,欣欣向荣;烟灰色的沙发上放着几个颜色鲜亮的靠枕,下面铺着一块毛绒绒的白色地垫,各种手工材料珠珠串串的在地垫上摆开了一片,茶几上的玻璃水壶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里面煮着花朵和柠檬;旁边放着一盒他特地切给她的水果,墙上投影屏正播放着嘻嘻哈哈的艺综,房间里各种各样鲜活的声音,而且洁净的仿佛发光。
姜年感觉自己一下子换了个世界!
曾经,年少的姜年一直生存在各种不美好的环境里,母亲没生病前是父母的争吵和弟弟的哭泣声,后来个头小小的他去做各种小工,人多的时候挤在一起,他看见的永远都是大人汗湿的后背,只能从人群的腋下穿行,很多嘈杂的声音在他的头顶盘旋,各种汗臭味在他鼻端汇聚,大锅饭他永远只能吃到锅底,再拼尽全力也只能赚到最少的工钱。
腐烂的水果蔬菜,父亲油腻肮脏的身体,母亲的呼吸是尿液的味道……
他曾经的生活里,最美好的东西只有他的弟弟,小时候软绵绵一团,抱在怀里闻,一鼻子奶香,长大一点端正漂亮,走路连鞋边都不会粘上太多灰尘。
他很早就让弟弟一个人睡,弟弟的衣柜是独立的,里面只放他自己的东西,床单被子都是单独买给他用的,只有他自己的味道,弟弟的房间是家里唯一干净整齐的地方,姜年一般不进弟弟的房间,他更是不允许他爸踏进去半步,他生在泥潭,小心呵护着一株小树苗,用不多的水给他的小叶子洗的翠绿,但是他们都深陷其中,他没有办法把他移植出这个脏乱腥臭的泥潭。
可此刻,他一下子觉得自己似乎出来了,正站在一个全新的世界里,这个地方干净明亮,温柔舒适,香气扑鼻。
这个年轻的姐姐,从第一天见她,就在他心里美好成了一幅画,那干净白皙的手掌和纤长手指上粉红色的指甲仿佛花儿一样,带着洁净的香气在他记忆里一直开起来,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过的东西,从那天开始,一件一件走进他的生活里。
就像现在,他被温和地带到一个布置漂亮的房间,她让他躺在一张窄窄的美容床上,她坐在他头顶的位置,拉下一盏小灯照在他的脸上,他觉得很舒服,闭上了眼睛。
“你是不是都不好好洗脸啊?这角质这么厚!”
“你这皮肤真的不能再晒太阳了,发红地地方是青春期的敏感肌碰上了紫外线引起的。”
白文业务上的各种设备都是很齐全的,只是回来宁安一下子妆很多,除了给两个新娘子做了一次牙齿贴面以外,这方面的业务还没来得及去拓展一下。
她先用湿热的毛巾给姜年敷了脸,然后涂上厚厚的一层深层清洁去角质面膜。
姜年闭着眼睛和她聊天:“文文姐,你还会这个啊?”
“这是学化妆的基本课程啊,美容、纹眉、美甲我都会。我还会理发,尤其男士发型,特地去学的!”
“这么厉害,那我头发长了,你给我剪吧。”
“可以呀。”白文看看时间,刮掉他脸上的面膜,用湿面巾擦干净,抹了精油导出液,在他眼睛上盖了两块化妆棉,就打开导出仪器由下到上给他按摩导出:“现在是颜值即正义的年代,脸的事情可不能马虎。你今天心情不好吗?刚才进来呆呆的?”
“和我爸吵架了,他来找我要钱!”
“他还找你要钱?!”白文惊讶道:“你给他了没有?”
“没有……”
“唉……”白文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少年,只能转移话题:“你该开始刮胡子了,唇上长这么一溜小绒毛,大人不大人,小孩不小孩,显得多猥琐。”
姜年笑的胸膛起起伏伏:“我没注意,已经长胡子了吗?那我快长大了!”
“嗯,山羊胡子的雏形!”白文逗他。
“是吗?真希望快点长大啊……”
白文关掉仪器插在座上,用手轻轻查看他的脸部情况:“那还不快,三两年一过就是大人了,你一定是个很棒的大人。”
导出液导出不少油脂,黑头也浮出来了,白文把安抚型的清洁乳液打成细腻的泡沫涂抹到他的脸上轻轻打圈:“你看看导出多少脏东西!好好洗脸,好好护肤呀,不是喜欢跳舞?你看哪个跳舞的不是细皮嫩肉的。”
“也就喜欢喜欢了……”脸上都是泡沫,姜年说的含含糊糊,带着任命的洒脱,听不出来一点心有不甘的意思。
“未来长着呢……”白文在他脖子底下垫上毛巾,用水雾一点一点冲洗干净他的脸:“我要针清啦,有点疼,你忍耐一下。”
其实不疼,这算什么疼?!姜年感觉细软的手在他脸上四处挤来挤去,他舒服的都快睡着了,十四年来,第一次这么彻底的洗脸,觉得整张脸由内而外地通透了,人都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