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梨的服装店正式开业那天，于晓宇大清早去到店铺，门口有序摆放着十来个花篮，她把自己准备的那一份放下，从包里掏出一份红包给方梨。
一位穿着粉色衬衫搭配白色牛仔裤的男士坐在沙发上，双□□叠，在低头翻检产品册子。他头发打了发蜡，梳着偏分头，身上散发着淡雅适宜的香水味。
于晓宇身边很少这样细心打扮自己的男人，偶尔碰到一两位喷香水的，味道浓烈得呛死人。她不由得瞟上两眼，那男人大概察觉到，抬头对她一笑，眼角有两条明显的细纹。
她因为要加班，在店里待了不到十分钟。去公司的路上，她给方梨发微信，调侃道：
“你店里这个大叔，穿粉嫩的颜色一点不违和，非常协调，笑得也很好看，你是不是为萌妹子们量身定制的？”
方梨很快就回了，“什么大叔，也就比我们大十来岁……我可请不动他，他自己非要来的。”
“我懂了……”于晓宇发过去三个字并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表情。·
方梨看着手机发笑，也不解释，晚上于晓宇给她电话，问白天的业绩，她很满意，滔滔不绝地说上许久。原来，于晓宇口中的大叔是一位资深服饰买手，经营着一家工作室，他平日还会四处上课，专讲服饰形象管理这类课程，价格不菲，上课的人不少。行家出手，那些进来闲逛的年轻女孩儿们很少空着手出去的。
“他肯这样帮你，你们总不会是普通朋友吧？”
“管他是不是普通朋友，我们两人说白了是各取所需。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不过事实不是那么回事，你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定性的，也不耐烦处理长期关系。”方梨从店里回来不久，浑身累散架，她将手机开着外放，一边洁面，一边同于晓宇絮叨。
“你……要不要再想想，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指这个人……我总觉得人在太年轻时会很轻易地做出斩钉截铁的决定，以为爱一个会爱到死，恨一个人也会恨到死，其实哪有这回事……你老跟我说你没有定性，只适合短期的关系，有没有可能你一直拒绝进入长期关系，所以看不到另一种结果呢？” 于晓宇和方梨聊天，难得有这么严肃的时候。
方梨把脸抹净，敷上一层厚厚的海藻面膜，洗净手后，她盘腿坐在垫子上，埋首给脚指甲涂色，剪得平滑小巧的甲片上染着大红色的甲油，非常艳丽。
“我嫌烦，看我妈就知道了，从小看够了……你最近回平宁吗？璟芸妈妈住院了。”
方梨不欲在原有话题上继续，于晓宇很懂得识趣，自然适可而止，听说蔡璟芸母亲生病，她诧异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璟芸今天来了吗？上次她好像提过你开业她要过来。”
“没有，她给我打的电话，还送了花篮，不过她妈生病的事是别人告诉我的。”方梨讲出一个名字，是她们共同的高中同学。据说吃了药，幸亏发现及时，在医院住了好长一段时间。
两人同时想到蔡璟芸在蓉城的那一晚，不免都有些沉默。于晓宇道：“难怪上次我问她，她说家里出了点事，暂时不来蓉城，我最近没时间回家，我让我爸妈去看看吧……先不和你说了，我叫的车来了。”
“这么晚你还没回家？怎么不让陈端方来接你？”方梨瞄一眼手机，十一点半。
“忙起来就这样，今天还不算晚。他也忙得很，出差去了。”于晓宇急匆匆挂完电话，上了网约车。
隔天，于晓宇往平宁家里打电话，问她妈妈听没听说过这件事，冯玉兰捏着电话，唉声叹气，直说“造孽，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老公女儿再怎么不懂事，自己都要想开些。”
于晓宇听冯玉兰话里有话，问她都听说了什么，冯玉兰敷衍她两句，并不肯说全，只说自己也是道听途说。小地方出现这种事，某些好事之徒又喜欢凭着想象添油加醋，一传十，十传百，用不上几天，拐弯抹角的人都晓得了。
“妈妈，你不要跟着乱传，实际情况怎么样，外人哪里晓得？你以前不是一直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妈妈这样做肯定是遇上难事……”于晓宇想，蔡璟芸是她的朋友，她遇上这种事，心里一定是很煎熬的，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嘱咐家里人不要落井下石也是好的。
冯玉兰把胸脯拍得山响，“你放心，我口风最紧的，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我哪里会到处宣扬……我只和你爸说过一次，其他人谁都没提……你这个同学的妈妈，我以前给你开家长会时看到过几次，很有气势的一个女人，真是想不到……”
于晓宇本想让冯玉兰代替她去探望蔡璟芸母亲，听她这样说，将念头打消了。她必定是一位很要强的人，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多，她心里越不好受，莫如让她安安静静休养，对她的病情可能更有帮助。
“你尽想着你同学，你自己的事也要放在心上。”冯玉兰叮嘱于晓宇。
“妈妈，我没什么事呀，我都挺好的，你和爸爸不用担心。”
冯玉兰见于晓宇一脸懵懂，完全没听出自己的潜台词，她有些着急，“我是说你的肚子有动静没？你们结婚有两个多月了。”
“妈，你在说什么，我们现在没打算要孩子。”于晓宇有些脸热。
“你年龄不小了，要开始考虑这件事。不要像我，生你生得晚，现在都快满六十五了，身上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疼，我和你爸想多帮帮你也有心无力；要是早些生你，我们还年轻，你也不用这样辛苦，样样都靠自己。”冯玉兰语气沉缓，丝毫没有责备于晓宇的意思。
于晓宇望着镜头里冯玉兰的脸，眼角的皱纹很深，面孔上许多褐色的一团团的老年斑，嘴角下垂着，头发黑油油的，却是染发膏的效用。
她以前夸赞冯玉兰年满花甲，仍有一头好发，和她同龄的人的头发早都开始发白，冯玉兰告诉她，哪里有什么好头发，她也同那些人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隔两个月用一次染发膏，超市买来的开架货，洗完头后，自己给自己染，方便又省钱。
有一回春节，于晓宇额外请了年假，在家待了半个多月，她亲眼见到头发半白的冯玉兰。冯玉兰递给她一支染发膏，教她怎么用，她半蹲着，冯玉兰坐在一张又矮又小的塑料凳上，背对着她。她心里酸溜溜的，很安静地完成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