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是在意的人,才更觉委屈。
简舒鼻翼翕动,将头深深埋低,几何题是一点也写不进去了,只希望那杯奶茶快点做好,且在那之前,自己不要被发现。
可惜事与愿违。
简毅下课了,电话不识时务地打来。
一曲探戈舞曲《Por Una Cabeza》在狭小的奶茶店乍然响起。
电影《闻香识女人》里的经典配乐,太过熟悉的旋律,顿时引起那个女生的注意:“咦,这不是......”
她回头看了眼简舒,又对门外那人说:“老周新给我们编排的动作,用的就是这个配乐,‘一步之遥’!”
是的,这首曲子的中文名就叫《一步之遥》。
用来形容此刻她和他的距离,很贴切。
简舒慌乱中去接手机,手肘一带,撞翻了放在桌边的奶茶,奶棕色的液体霎时泼洒出来。
她平时不是这么毛手毛脚的人,今天真是大失水准地反常。
桌上写了一半的数学卷子和笔袋最先遭殃,接着是她的校服,再之后,是奶茶店的地板。
待那塑料杯委屈地弹落在地,一杯奶茶已经一滴不剩了。
《一步之遥》诙谐奔放的音乐仍在执着地响着,正是象征男女关系进退拉扯的高潮,桌上的奶茶随着探戈节拍,流过她的试卷,在校服上洇成一滩难堪的浅褐色。
桌上没有纸巾,简舒慌忙打开书包,刚摸到抽纸,那个女生已经从柜台前拿了一包纸巾递给她:“快擦擦!”
女生浓密的长发扫到胸前,每一根发丝都覆满香气。
简舒垂着脑袋,接过她手里的纸巾,慌忙道谢:“谢谢,谢谢,我自己来。”
胡乱擦了两下,简舒赶紧接起电话:“喂?”
“姐我下课了!”那边很吵,简毅对着电话大声喊:“你现在过来吧。”
身边,女生取上奶茶,已经走出店门。
简舒长吁一声:“好。我马上来。”
耳畔,机车的轰鸣声重又响起。
简毅在电话里喊:“姐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
......
收拾完残局,简舒从奶茶店出来。
校服衣服和裤子都湿了一大片,晚风拂面,凉丝丝的。
稍稍吹散少女的忧伤心事。
一定,他一定没有认出她。
他当时的心思一定都在女朋友身上,怎么可能留意店里一个普通穿校服的女生。
就算那个女生把奶茶打翻,无措又狼狈,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她想得出神,没发现就在几十米开外,简毅已经走出体校大门。
在叫她之前,他先叫了声:“盛队长!”
简舒闻声猛抬头,这才看到,盛君的机车正停在体校门口。
他闲适地倚在车边,带几分亦正亦邪的痞气,一头红发在幽暗的夜色中煞是耀眼,昏黄的路灯将他颀长的影子拉至她脚下,滞住了她的脚步。
简毅朝她招了招手,叫了声:“姐!”
简舒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走过去。
还没想好要不要打招呼,盛君似笑非笑地开口了:“简同学,又见面了。”
长腿女生端着奶茶站在一旁,认出了简舒就是刚才在奶茶店的女孩。她看着盛君,面露讶色:“你们,认识?”
简舒张口,打好的腹稿是:他是来给我们上课的跆拳道老师。
一个“他”字还没说完,盛君已经应道:“嗯。”
平淡无奇的口吻,好像认识她天经地义,多说一个字都是啰嗦。
“啊,我知道了,”女生看着她校服上的校徽,反应过来,杏眼一亮:“你在给她们上跆拳道课。”
简舒又开始默默打起腹稿:他已经不给我们上跆拳道课了。
盛君不置可否,微抬下颌点了点简毅,“她是这小子的姐。”
女生若有所思地瞥了简舒一眼,旋即对盛君说:“快走吧,我们要晚点名了。”
盛君的大长腿跨过车座,伸手将挂在车把手上的头盔递给高个子女生。
就在女生戴头盔的当口,他不紧不慢地脱下身上的机车夹克,突然朝简舒掷去。
简舒站在一米开外,只看见他修长有力的胳膊在空中划了个弧线,紧跟着,一件黑色外套毫无征兆地失重掉落。
完全出于下意识地,她伸手接住,稳稳抱在怀里。
“披上。”
简舒捧着凭空多出的衣服,愣在当场。
高个子女生原本友好的脸色猝变,阴阳怪气地嗤了一声,盛君就跟没听见似的,指着简舒怀里的衣服似笑非笑:“怎么,不会穿?”
简舒的手指嵌入夹克绵软温热的内衬,脸烧得通红:“谢谢......我不用......”
后面的字,被机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盖过,女生跨上摩托,像宣誓主权一般,紧搂着盛君的腰,和他一起驶入体校大门。
简毅站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姐,盛队为什么把衣服给你啊?”
为什么?
因为他一定认出来了。
她就是刚才在奶茶店里,被奶茶泼湿了校服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