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过得波澜不惊,周五一早,班级群里喜大普奔地宣布下午吴丽华的中西翻译简史取消了。
上午没课,简舒雷打不动地在自习室泡了大半天,下午回来,碰见正要出门的董颖。
董颖今天有个实习面试,看得出精心打扮了一番,还化了妆。见简舒不慌不忙,她打趣道:“还不走?”
“晚上的课,着什么急。”简舒抵着门,上下打量董颖:“啧啧啧,真美。”
“你也化个妆,晚上好去会情人儿。”
简舒戳她咯吱窝:“你就是我的情人儿。”
董颖笑着躲开:“我哪敢和世界冠军争啊,回头人家一脚把我踹残废......”
“你给我回来。”
“啊,要迟到了,先走啦。祝你和情人儿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简舒回到屋里,见董颖的化妆品都没收,乱七八糟摊了一桌。
像在蛊惑她,也画个妆。
中学时脸上长痘,她一直只用中药洗脸,除此之外,从不在脸上涂涂抹抹。
上大学后,身边的同学都会画妆,她也只做基础护肤,让好不容易不再冒痘的皮肤能够充分呼吸。
按照之前给她看痘的中医建议,她连洗面奶都不用,每次洗脸只用温水冲净,最大限度地保持皮肤油脂平衡。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化妆。
在舒逸女士看来,化妆是女性对自己和别人的尊重,特别是专业翻译,一定要掌握些化妆技巧,素面朝天是不够敬业的表现。
因此在法国做交换生期间,舒逸专门请化妆师给她上过课,从日常通勤的淡妆到出席正式活动的上镜妆,她都学过。
类似董颖今天的妆面,她十分钟就能扫一个。
最终,花了近半小时,她十分认真地画了个淡妆。
樱花粉的妆底,肉色唇釉,水漾的氧气少女感。
-
打车来到体大,时间还早,简舒沿着奥林匹克大道往2食堂走,打算在那吃过晚饭再去上课。
秋日周末的体大校园,蝉声噤语,偶有几声鸦噪。学生三三两两穿过夕阳,笑声里带着回响。
奥林匹克大道上,奥运五环和世界冠军的名字随处可见,大道尽头,矗立着奥林匹克之父顾拜旦的雕像。
四周花圃里开着深秋的最后几朵月季,旁边是一面激励体大学子拼搏向前的荣誉墙。
荣誉墙上的奥运冠军按年份排列,很多熟悉的名字和面孔一一从简舒眼前划过。就在她猜测这里面会不会有盛君的时候,他的姓名和照片已落入她眼中。
是一张带有写真风格的动作照,黑色背景,头顶亮着几盏飞碟形白灯。
他穿着绣有国旗的白色跆拳道服,以一种凌厉的姿态腾飞在半空,大长腿一屈一伸笔直向上,双手握拳护在前胸,侧脸神情专注而决绝,带几分嚣张的狠戾。
简舒盯着照片,眼前倏忽浮现出第一次在台城体校看到他时的情景。
也穿着这样一身跆拳道服,踩着人字木屐,顶一头火红的头发,走在她和简毅前面,一副又酷又拽的样子。
那年她只有十五岁。
他叫她简同学,她叫他盛教练。
七年一晃而逝,某些记忆却在一去不回的时间里被永久定格。
她记得他在篮球场上拼搏的样子,记得他丢过来夹克的味道,记得那颗含在嘴里辣出泪花的利口乐薄荷糖,记得中山路过街天桥上的夕阳。
那段只有她一个人走过的心路旅程,如今看来,竟和那天的夕阳一样,美,却稍纵即逝。
她心念微动,忍不住掏出手机,以荣誉墙做背景,拍了一张自拍照。
乌金西沉,余晖在她侧颜勾一道妍丽的金边,女生比着呆萌的剪刀手,一双小鹿眼瞪得又大又圆。
一整面墙的奥运冠军做背景,他只是其中之一。
离她最近的那个,之一。
照片匆匆拍完,她简单编辑之后,鬼使神差地发了条朋友圈。
这还是她发圈以来的第一张自拍照,配文字:Tu es mon héros.
法语,译成中文的意思是:你是我的英雄。
-
拍照和发圈耽搁了些时间,来到2食堂,已经有不少队员在那吃晚饭。
简舒打完饭找了个空座坐下,一边吃饭一边刷手机,刚刚发出去的那条朋友圈已经瞬间点了四十多个赞,评论区里都在夸赞她的盛世美颜。
她正在回复评论,有人将手里的餐盘往她对面一搁,叫了她一声:“简老师好!”
那餐盘里的食物堆成连绵起伏的山峦,突然横在她面前,极有气势,简舒蓦地抬头,见是上周下课后追着她加微信的那个队员,好像叫......厉文宇。
当时加她微信,他曾说有问题请教,加完微信之后,他也确实请教了她一个问题:简老师,你叫什么名字?
后来便没再找过她。
简舒弯了弯唇角:“......,你好。”
厉文宇承认,自己当时追着简舒加微信,是见色起意。
毕竟在体大难得见到像简老师这么漂亮的女生。
可当他看完她的朋友圈,便立马萎了。
和他完全生活在两个世界,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好吧他承认,他完全看不懂。
她的朋友圈基本上都和法语和法国文化有关:京外的法语沙龙预告,法国文化交流中心学术报告会,法语系三行情书活动获奖摘抄,还有一篇解读雨果《巴黎圣母院》的文章,高深又艰涩,直接给他看睡着了。
她拍的照片和配的文字也是,哪里新开了一家法式餐厅,PO的菜单是法文,最近新看了一部法国文艺片,摘录的让她为之心动的台词是法文,和同学一起去法国大使馆参加活动,现场听到一首很好听的歌曲,歌词还是法文......
而且,居然连一张自拍照都没有。
难得发两三张照片,要么是合照,小的看不清脸,要么是背影,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