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确定了,此秦立然非彼秦立然了。不过,要是叫他去戳破这个事实,他是不愿意的。原因,是他不敢跟自己挑明罢了。
此时听得他们的对话,心绪也跟着漂浮起来,想着青黛那东西,她是用不着的吧?她本来就眉清目秀的,哪里需要青黛来添色?
不知过了多久,秦立然已站在水缸前,双脚立定,两只手紧紧握住了一只木耙,慢慢地开始在泡了蓼蓝的水缸里顺时针地搅动着。
“一圈就是一下,古人说,搅动上千下,再让它静下来,澄清了,倒出水去,就剩下头靛了。”秦立然一边转动着,一边解释道,“所以有个人在搅动这蓼蓝水时,旁边最好有个人帮忙记着这搅动的次数。累了,就换人。”
几人自觉地安静下来,记住了秦立然说的话。
然后几个人都默默地帮着记数,就连十一婶也在那里小声数着,直到秦立然见水里起了泡沫,叫她去捞泡沫,她才记起自己的事情,“哎呀我的娘哎,差点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因为激动,十一婶的手是抖着的,以至于那勺子也颤巍巍的。最后导致捞起来的泡沫水分也多了些,叫她有点心疼。
院子里人不少,却甚是安静。就连小知远与小时荣两个小孩儿也只是跟着秦立明静静地坐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他们。
院子里的大门敞开着,所以外面的人也能瞧见他们在忙。好奇心的驱使下,叫他们也渐渐地走进了院子里。
有的不好意思进院子,就趴在墙头上看着。
瞧着这般简单,他们觉得自己也学会了,想着自己哪天得空了,自己在家也玩一玩。
最后老村长与支书也坐在一边看着了。这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到了下午三点,终于完成了搅拌的这一步。
秦立然按照着记忆中的步骤,把多余的水倒掉,余下的就是的头靛。
看着水缸底下的青黑色的东西像是泥浆一样东西,大家都很是怀疑。
“这就是靛蓝?”
“不是,是头靛?”
“那怎么不是蓝色的?而是暗蓝里带着黑?”
“能成吗?”
众人议论纷纷。
秦立然摇头,“这还得晾干了的。”她甩了甩有些酸的手臂,“谁来帮忙把它们舀起来,放到竹簸箕上,晾晒起来?”
这时候,陆大成的堂哥陆大川快步走了出来,“立然妹子,我来吧。我媳妇她想来,不过孩子离不开身。”
陆大成在一边听了,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个堂哥可真是好心机。这么一说,做足了样子,不仅给堂嫂赢得了好印象,也给他自己造了个勤劳好丈夫的模样,足以让他们在立然姐这边落下好印象,到时候有好事定然少不了他们。
一缸的蓼蓝水,最后得了六簸箕薄薄的头靛。
“六六大顺!好好!”老村长在一边高声的笑着,“好兆头!立然啊,什么时候开始染布?”
“明日。”因为只是试验一下她做成的靛蓝能否真的起作用,所以用来染色的布匹暂时是不用扎花的。
次日一早,给孩子上了武术课后,秦立然回来时,老村长与支书这些看客,还有柳嫂子几个帮手,早早候在那里了。
伍小航这时候也不去外面玩了,跟着同学们一起挤在人群里看热闹。他还要把这好玩的事记下,等舅舅写信来了,给舅舅回信写上去,让舅舅也乐一乐。至于谁写字,到时候他应该会写一些字了吧?
第一次浸染前,要在缸里配放染料,也就是人们俗称的“发缸”。按比例在缸里头放入土靛、水等,等它们发酵好了,再加入适量的辅料,如土碱、烧酒、石灰、牛皮胶等。
“我怕时间不够,昨晚就把土靛和水发酵了。现在就是放的辅料。”秦立然语气淡然却又那么的有把握,但实际上她心里也是有些慌的。毕竟也是新手,这比例到底多少,她还真的拿捏不准。
她一边放东西,一边跟大家解释了一番,“待会,这个蓝色可就说不准了,可能是浅蓝、月蓝色,浅灰甚至是青色,等等。”
大家听了都惊讶极了。就这么些东西,能弄出那么多颜色来?
这时候,秦立然又拿过陆大成与覃小塘一起拧干的棉布,小心地放入染缸里,使其在染缸里扬开,而后提起,再放入缸里,又提起。
如此反复浸染了很多次,最后捞起晾在了院子里。
夏天太阳大,加上热风一吹,那块布慢慢地变了色,最后成了曾经在夜晚看到的,带着莹莹蓝光的月亮那样的蓝,而不是他们见过的那种暗沉的蓝……
秦立然一把将布拿下,微微笑了,“不好意思,这是月蓝色。”
真的好看。大家伙惊叹不已。
哪怕是老村长这些大老爷们,也觉得这样的蓝色好看。更别提柳嫂子她们,还有那些大姑娘小女孩儿了。她们看着那布的眼睛,就像是几个月不吃肉的人,看着一碗红烧肉,满是垂涎……
“立然,我们现在就着这染缸,把我们织的布都染了吧!”十一婶亮着嗓子大喊。
秦立然点头,于是乎,院子里的娘子军们顿时去了一小半,个个回去拿布料来。
老村长激动得在院子兜圈子,“这种布啊,桂堂,你说城里的人喜不喜欢?”
陆桂堂想了想,“想知道他们喜不喜欢,我明日拿着这布,去试探一下就知道。”
“你怎么试探?”老村长好奇,其他人也都纷纷竖起耳朵来听。
陆桂堂笑了,站起来拿着月蓝色的布块,道:“我只带着这布块找上公社那边,问问那办公室里的女同志们,喜欢不喜欢就好。”
只要她们稀罕,那就代表着城里人也喜欢啊!
秦立然却是一点儿都不担忧的。其实这种月蓝色,就是在她前世里,也是很得某些姑娘喜欢,特别是做成袄裙,外面加上白纱,那种缥缈朦胧,怎么不叫人欢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