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欢回家之后,于希文还抱着电脑在客厅里加班加点地赶数据,大厂不易,虽然加班也有加班的福利,但总归是在公司里,不能像在家里一样肆无忌惮。
彼时于希文光着脚踩在茶几上,腿上放着电脑,脸上贴着面膜。
“回来啦,饭在冰箱里,你今天也早点睡啊,我赶个文档。”于希文含糊不清地说,“这个月也忙死了。”
“你哪个月不忙,”纪欢笑笑,在门口站着换鞋。
“为了我的伟大理想奋斗。”于希文天天这么鼓励自己,说这叫现代人卧薪尝胆,吃得了苦,才能赚的了大钱——存个几百万,在上海买套小房,然后落户,以后就不用这么努力了。
面对上海高昂的房价,这的确是个伟大的理想,于希文说40岁之前可能有点希望。
“诶,你还记得我们那个大学同学。”于希文说。
“哪个?”
“叫什么……时怀玉那个,上海本地人,在学校里还开奔驰那个。”
于希文这么一说,纪欢想起来了。
特别“精致”一男的,看着斯文儒雅有气质,实际上眼镜里都透着一股子精明,加上整日随手端着咖啡,一副商务金融男的做派,总给人一种端着的感觉,几个学生背后都叫他奔驰装逼哥。
“怎么了?”
“果不其然呐,今天我们公司来个新主管就是他,我们从实习生爬上来,人家进来就正式主管,他老爸是我们公司股东呢,今天他还叫我去办公室,说什么老同学叙旧,实际上管我要你联系方式,我当然没给,真是吐了,他说的什么话呀,说你要是一个人在上海,他能对你伸出援手帮帮忙,说他在公司那边有套闲置的公寓,话里话外听着都让人不舒服。”
于希文恶寒地吐槽,纪欢笑笑,劝她不用往心里去,我们和这种人也搭不上关系。
于希文嗯了一句,让她快去洗澡早点休息。
纪欢应声,去了浴室洗漱,出来的时候于希文还在奋斗,她就回了房间,坐在椅子上护肤回回手机的微信。
妈妈有在晚上给她发了消息,叮嘱她四月冷多穿点,说今天她叔叔去了稻香村,给纪欢寄了点糕点。
看看时间,妈妈早睡了。
明天的拍摄计划依然是从早八开始,女装模特很卷,加之她并不是专业的,能塞进来也是公司的安排,还有公司的摄影师顺道来给她取材,然后公司运营她的账号,走的就是一个明艳大美女日常的路子。
别的专业模特拍摄都四位数起步,纪欢一小时才四百块,拍的衣服还比人家多。
下午公司安排她上形体课,晚上有时候拍夜景,也算是满满当当。
微信弹出来一个添加好友的请求,是来自章彤的名片推荐。
夏芒。
纪欢在点通过的时候犹豫了很久,其实也就像是通过这个好友请求——犹豫了之后,还是要点击通过的。
夏芒没给她发消息,朋友圈里没设置权限,大都是带定位的,一年两三条图片,也没文字,横跨温哥华至伦敦和纽约。
零星几个其他城市,都定位在加拿大,图片有点儿玩乐性质。
是个见多识广的女人。
纪欢擦着头发,想到今晚临下车前,她忽而问了夏芒一句——
“你觉得我真能全身而退吗?”
这句话像是杞人忧天,但总藏着一种万一,赵世宁对她有不小的兴趣,至少持续到了今天晚饭的结束,夏芒也在赌这个万一。
纪欢的确也是茫然的,好像网住她的渔网松动了几分,是将她归还回大海,还是进入更大的网,一切都是未知、不可预测。
“看你的野心。”夏芒提醒她,“清醒一点,别做蠢事。”
“……”
像是又重述了一遍,夏芒说,“只有你到手的钱和你自己不会背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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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芒的工作总是两点一线——公司,家。忙完工作就立刻放假,收拾行李远离这个大城市,随便去哪儿旅游度假。
她送了纪欢回去,转头又回了公司,然后去了档案室找纪欢的合同。
公司还没完全下班,还有几个组的运营在剪片子、投广告、看实时反馈。
长长的走廊上,许多巨幅的女孩写真挂在玻璃墙内,暖光灯投下了有点华丽虚影的光线,好像是步入名利场的桥梁。
夏芒不太费力的找到了纪欢的合约编号,拍了发给人事,申请调动。
这一层有点安静,所以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夏芒抬眸,瞧见周琨站在门口,手上搭着西装外套,可能刚喝了点酒,眼睛有点困倦——也不难猜,他和赵世宁关系好,肯定是两人回酒店又喝了一杯。
“你出手果然挺快,”周琨是没什么进来的藉由,却又没忍住脚步转了个方向走进来,合同的封面上贴着纪欢的证件照,许是学生时代拍的,脸干干净净,一双狐狸眼却又过目难忘。
“有事?”夏芒头也没抬,收起了纪欢的合同放进自己的爱马仕包里,拎出了车钥匙准备走的模样。
周琨看她一副冷淡公事公办的态度,心里一口说不上的郁结,让他没来由的态度稍显恶劣,“你觉得赵世宁看得上她?”
“那是她的本事,”夏芒拎好包,“让一下。”
周琨往旁边挪了一下,然而还是不太能心甘情愿,伸手拉住了夏芒的手腕。
夏芒脚步果然顿住,只是她稍稍侧脸,眼神平静,看不出任何波动的情绪。
周琨的喉结滚动,上头的零星酒意消散,他松开了手。
“无非是赌一场,她赌赢了我也不亏,她赌输了那就愿赌服输,”夏芒看着他,“这也是你教我的,不是吗?各取所需,一拍两散。”
周琨站在那一句话都说不出,由着夏芒抬步出去,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匀称均匀,最终消失不见。
周琨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以前上学的光影偶然出现在脑海中,学生时代的夏芒就和别的女孩不一样,从不沉迷于玩乐,做事果决,那时他就想,这种女孩该怎么才能追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