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春季一晃而过,大地随着夏风吹拂悄悄变了颜色,天空一碧如洗,蓝得通透自如,金光璀璨下的青涩绿意流动渐变成浓厚的苍翠色。
若不在太阳底下呆着,那将是一幅极美的画卷。
可惜,难得放一日假的姜与乐不得不参加全家女眷的经典活动——礼佛,选的还是位于城郊山上海拔最高,但同样号称最灵的瑞本寺。
瑞本寺年代久远,据说,太//祖皇帝起义前曾去寺中求过一签,解签的和尚一眼看破他的来意,没有多说,只微笑着告诉他天地将有翻覆,龙凤将有更迭。
由此,晟朝建立后,太//祖皇帝为瑞本寺修葺寺庙,重塑金身,又赐了金匾,一时间,瑞本寺可谓风头无两。直至今日,官家每年还必来瑞本寺为大晟子民祈福祛灾。
姜与乐与四妹妹姜与安、五妹妹姜与平同坐在一辆平顶青绸的大马车内,平稳舒缓的节奏让她昏昏欲睡,如果没有四妹妹在她一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话,她估计早已与周公梦谈了。
虽然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大理寺中度过,和家中内眷极少打交道,但这不代表她对后院情况一无所知。
她们姐妹三人出自三位不同的夫人,父亲又多有偏心,这样的家庭结构本就容易导致三人之间生出隔阂来,好在原主把重心都放在自己身上,不欲与两位妹妹争夺姜鸿清心中怜薄的父爱,并且因为自己是姐妹三人中最为年长的,对两位妹妹也是多有照拂,所以表面上还能维持一份体面的关系。
可四妹妹与五妹妹之间就不如此了,四妹妹生性热烈,向来心直口快,谁对她好,她就与谁好,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原则;五妹妹则不同,有什么话从不直说,一句简单易懂的话她可以绕到九曲十八弯外,不留个心眼还真听不出她的话外之音。
这不,自从坐上同一辆马车后,四妹妹几乎是脸对脸地贴上了姜与乐,五妹妹则坐在另一边不声不响,孤芳自赏般地瞧着窗外。
听说今日京内有不少官宦人家都会去郊外放风,姜与安和姜与平特地挑了两匹时兴的绸缎在成衣局做了两身衣裳。
四妹妹姜与安一身樱桃红彩绣团花广绫大秀衣,头上是镶嵌着红玛瑙的流苏簪,耳垂挂着两只白玉坠子;五妹妹姜与平一身翡翠色刻丝锦霞妆花缎对襟,秀发以一只镶珠宝蝴蝶金簪挽起,耳边戴着一对飞燕重珠耳坠。
姜与乐无意与她们争奇斗艳,她对春桃说到寺庙之地还是穿得质朴淡雅点为好,于是春桃为她准备了一身莹白刻丝碧荷春衫,配上荷花头的琉璃簪子,在灼烈的日头下整个人显得一尘不染。
马车行至半山腰处便上不去了,需得人下来步行至寺内,姜与乐打了两个哈欠,觉得下来走走也好,若是爬一小段山都不愿,难免让佛祖怀疑你的诚意。
姜与安紧紧挽着她的手臂,乐呵呵地拉着她甩掉身后的姜与平,连春桃准备的阳伞都没来得及撑开,人就远远不见了。
姜与平似是习惯了,撑着伞一步一步慢慢地跟在后头,一步三回头,步步生姿。
何氏由刘妈妈陪着走在最前方,不时停下来回望一下后方的三位姑娘,看到姜与乐和姜与安有说有笑的很是心安,但再往后望去,看到落后一大截的姜与平,脸上不由得一沉。
五姑娘心里存的什么心思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原以为上次她在裴府和徐府面前丢过一次脸后便不会再折腾,后来没想到裴府出了这档子事,她的心思又渐渐活跃起来。
姜与乐看见何氏低头对一旁的刘妈妈嘱咐了两句,刘妈妈又让身边的小丫头下去给五姑娘传句话,具体说了什么她不得而知,只知道自己这个五妹妹红着脸,走路的速度一下子就提上来了,不一会儿的功夫都快超过她和姜与安了。
听说瑞本寺前的阶梯共有399级,姜与乐没有细细数之,只是渐觉体力不支,连姜与安慢慢地话都少了下来,不得不承认,古代大家闺秀的生活方式非常不符合她以前崇尚的健康生活模式。
不说寻常人家的闺秀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能在院子里打转,就连她这种日日出门上班的都觉运动量大大不够,出门上街有马车软轿,平日女眷们又不流行什么健身活动,连晚饭后遛弯这种休闲活动都鲜有,冷不丁地多爬几级阶梯,双腿已经止不住地酸痛了。
好在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她已经闻到空气中弥漫着庄严肃穆的古寺正门中散发的缭绕香火味,看见重叠的庙宇禅房隐在山水森林间,更显幽僻庄重。
何氏在门前嘱咐了她们几句,大意就是在外不要失了规矩,随后领着她们进了大雄宝殿,蒲团之上正有人虔诚地跪拜求签,她们三人一人选了一个位置默默等在后面。
何氏素日就爱礼佛,她在自己院中专门打造了一个小佛堂,里面的紫檀灵芝纹案桌上置着佛龛,常年香烟缭绕,此刻遇到瑞本寺住持,自是走到殿外探讨佛法。
趁着前面香客还未起身,姜与乐在心中默默盘点起自己的愿望,一是希望远在现代的父母身体健康,平安喜乐,安度晚年。虽然她深知这份愿望的奢侈,但此时此刻她无比希望世上存在真正的神明。
二是希望林州新能够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生活。他从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人,却是让她一直挂念的存在。
三…三,第三个愿望她还没来得及想,前面的人就已起身,她后头还排着人,于是她扑通一下就跪下了。
事后反应过来,自己跪拜礼佛的姿势似乎不太正确,可是也管不了这么多,人在蒲团之上,不得不拜。
她敛起心绪,细细感受着殿内檀香与香油混合的气味,肃立合掌,腰徐徐下弯,两掌向下按于拜垫中间,额头平贴。
她感到周身一切都安静下来,没有窃窃私语的交谈声,只有香油掉落香案的滴—答—声,风过烛焰的嘶嘶声和平静心绪下暗藏的波涛汹涌。
她没有第三个愿望了,自己许下的两个愿望已是大大的奢求,她不敢再多一分贪念。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起身,身旁站着的不是两个妹妹也不是春桃,而是一具颀长的身影,她抬首对望,一双盈盈笑眼正看着自己。
但在不远处,还有一双不善的眼睛正狠狠盯着自己,不用回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