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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1 / 2)

大唐显庆元年,苏城留仙镇。

秋夏更迭,天色也如人的心思一样变幻莫定。

方才日头高照的天气,顷刻之间便昏沉下来,乌云凝成了一团。

檐下红灿灿的灯笼被刮得作响,屋内梳妆的人淡淡瞥了一眼院中的花草,不知可否地笑了笑。

青幺正在给自家夫人梳头,屋外的风灌进来吹散了残留的躁郁,青幺(yao)不由得弯起嘴角。

孟韵从镜中窥见小丫鬟的喜色,自己也跟着笑了,打趣道:“前两日还见你愁眉苦脸,怎得这大风一刮,倒叫你先欢喜了?”

青幺微微俯身,压低声道:“哎呀夫人,你还不了解青幺吗?奴婢这是在为你鸣不平!明明前两日的日头那么好,寿宴也可欢欢喜喜地办。老夫人非要做主改在今日,说什么李神仙算了只有今日才好。在亲戚面前闹了笑话不说,还害得夫人你又多操劳两日,实在可恶!”

说到她的婆母,孟韵也觉无奈。

奈何是自己丈夫的亲娘,看在文俊的面子上,她忍耐一些便罢。

更何况——孟韵伸手抚上小腹,眉目间神色暗淡,她夫妻二人三年无子,实在遗憾。

每次婆母提到这事,她总是有理都矮了三分。

青幺许久不见她应声,顺她动作看去,自家夫人正低头看着小腹沉思。

青幺不由得暗恼自己多嘴,手上更小心将簪子推进发间。

“夫人,头梳好了。”青幺小声提醒道。

孟韵点头,对着铜镜细细瞧着。

镜中的人虽看着眉目端和,温婉柔顺,可不知为何,总有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大约是这三年忙碌的新妇生活,将一块卵石生生磨成了璞玉,再也不见独属于少女的天真烂漫。

孟韵轻叹一声,心里多少觉得有些遗憾。

想到方才青幺的话,孟韵秀眉微蹙,提醒道:“这种话不许在郎君面前提,否则他又该怨我瞧不起他了。”

青幺立刻捂着嘴,忙不迭点头,眼神下意识看向门口,未见人影才安心。

今日焦府老妇人寿宴,丫鬟仆妇小厮们都去了前厅帮忙,孟韵身边的孙妈妈也被唤走,去给什么表小姐收拾厢房。

若非前些日子孟韵为了寿宴忙碌,中了些暑热需要静养,此刻怕也得不了空闲。

青幺自小陪伴孟韵长大,一路见她从自家的无拘无束,再到焦家后行事处处小心,生怕出错,心里是想一次疼一次。

此刻房门空荡荡,该关心妻子的郎君也不知去了何处,青幺张了张口,却不敢再添抱怨惹她心烦。

孟韵见青幺脸色忿忿,好脾气地笑了笑,道:“扶我出去吧,待会儿还要招呼客人。”

青幺点头,默默把披帛整理一番,扶着孟韵出了房门。

焦文俊如今中了秀才,免不了应酬一些镇上的读书人,焦母原是庄户人家,未免被挑礼数,需得孟韵从中调和。

为了这事,焦文俊头两日便给她打了招呼,甚至将苏城大人们的小像都给她,叮嘱她牢牢记住。

“万一大人们要来府上做客,这也是文俊的机会。哪日夫君有了一官半职,娘子便是头功。”

孟韵暗笑丈夫的天真,看着他傻乐的样子,倒也不忍心说出口。

苏城县秀才上百个,难道人人都能借寿宴请来县令大人不成?

焦文俊想得开心,孟韵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笑着应声:“妾一定照办。”

*

江南向来以烟雨朦胧之景出名。廊下清雨滴答,文人骚客最爱此境。

苏城位于江南一隅,骤然下起的雨淋湿了街上不少行人。

谢轻舟带着手下谢楼外出公干,二人简装来到留仙镇,本意午后即可返程,却被这蒙蒙之雨滞留了脚步。

此刻谢轻舟负手站立,凝视着屋外看起来并不打算停歇的雨,眉头微蹙。

留仙镇里长①王武算了算时辰,眼下已近晌午,在场三人均未用膳,自己腹中亦觉饥饿。

临近镇上,正巧焦家又在办寿,不如带这位京城来的大人感受一下留仙镇的风土人情,好对自己印象颇佳。

纵然不成,上头怪罪起来,那也是谢大人自己的意思——体恤民情,不愿劳师动众。

犹豫了片刻,王武上前提议道:“眼下天色未霁,留仙镇正巧今日有人家祝寿。谢大人初来苏城,不如小人为大人引路,一同前去用些便饭?”

谢楼深知自家郎君心性,不喜人多嘈杂之所,现如今又只主仆二人,难免担心危险,便想出言拒绝。

身子刚往前走了一步,谢轻舟便伸手拦住谢楼,面上淡淡道:“既然这样,那便多谢里长引路。”

王武惊喜得瞪圆了眼,忙点头道:“大人且在此稍候,小人立即差人去准备车马。”

谢轻舟疏离一笑,喊住拔腿便走的王武,让谢楼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他。

“劳烦里长再为我准备一份寿礼。谢某初来乍到,总不好空手去人家府上贺寿。”

王武一脸正色,推辞道:“这等小事岂能劳大人费心,小人自有准备,谢大人万万不可——”

他虽是一镇之长,上头到底有许多比他官大的。来回招待过许多人,却从未得到谢轻舟这样的客气礼待,心里既惶恐又感动。

王武推辞不收,谢轻舟却是一定要给。

谢楼得了眼色,按住王武挥得无影的手,一把将银子塞进了他的怀里,顺便摁了摁。

“王里正,你快些收下吧,别婆妈了。不然雨一停,大人就得立刻启程。那时,便是彻彻底底地去不了焦府,吃不了留仙镇的寿宴了!”

王武心里一惊,飞快去看谢轻舟的脸色,见他微微点头,立刻应声道:“啊对对对,是是是,小郎君说得有理,小人这就去办。”

看着王武一溜烟没了影,谢楼随手撤下茅屋上的稻草咬在嘴里,不解问道:“郎君不是一向不爱这等嘈杂之地吗?怎得今日会答应这里正前去赴宴,还特意掏银子准备礼物?”

谢轻舟轻哼一声,落睫盯着下方的鞋面——鞋边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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