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越彬半倚在墙上,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细长的手指从中取出一根,浅浅地咬着烟蒂,刘副官见状连忙替他点火,烟草的浓烈味道迅速在空中扩散开来。
他垂下眉目,唇齿间吐出一口白烟,瞥向河边栏杆上铐住的小痞子,沙哑低沉的声音在晚风中显得格外冰冷:“你找人把之前那批扣住的烟土放到何安东的船上,晚些统帅必会来警局要人,你届时掐好时间进来汇报。”
刘副官应了声是,随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黑字的锲约,递给他,“这是鹤公子的人给的,您过目。”
廖越彬弹了弹烟灰,接了过来。
“这鹤淮序还真有两把刷子,竟然能将何安东身边副手的字迹仿得一模一样。行了,你拿着去办,切记,小心谨慎,勿要被抓到任何痕迹。”
蹲在不远处得止桑将两人得对话听了个一干二净。
沉思了片刻后,很快她便想通,各方势力要重新洗牌了。
她带着一直被捂着嘴巴的小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事发之地。
......
自从知晓上海滩权势要面临一番重新洗牌后,止桑将店子的营业时间调整到了晚上七点。
天一黑,便关门大吉,以防无辜之人会被牵扯其中。
怕会引起他人怀疑,便对外宣称是店内的晚间员工培训,且要求员工要保密,否则按违约处理。
倒也因此,白天的生意要比往常好了很多。
等到端阳节之际,这场清扫才略微的平静了下来。
通过同鹤双套话,止桑才得知,这位她从未见过的何安东,是属统帅得力的麾下,自从被报社报道出来与东瀛人合作走/似烟土后,连着一个月,报纸上都登着文人对他所作所为的强烈谴责。
甚至还有学生自发组织的游行。
他手中的粮油米店受到了群众的抵制,仅仅一个月,毫无进账,更何况其他并非生活刚需的店子。
不得已之下,何安东将副手推出来背锅,将自己与六华阁摘了个一干二净。
砍头当日,刑场来了不少民众。
十分默契地齐齐往台上扔着菜叶子与臭鸡蛋,情绪激昂地高喊着“卖/国贼”。
这件事登报后,晚娘看见报纸上男人的脸庞,心生悲怆,一颗心凉透了,随即生了一场大病,小琴只好在家中照顾开导她。
心中的愧欠之意,让她对止桑给的上月各个店铺账本的核算更加废寝忘食。
那想早些独立能够自力更生的想法破土而出,随着时间慢慢长成了一颗小树。
她开始主动向止桑申请学习其他的内容。
止桑见状便将她带去郊外的厂房,全权将厂房的管理交予她。
小琴这边斗志昂扬,晚娘却依旧郁郁寡欢,常常望着窗外的蓝天发愣。
止桑可没有时间管她,何安东最近在转卖手上亏损眼中的粮油店。
止桑从中看到了极大的商机,为了获得参与拍卖的名额可谓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好在最后从一众关系错中复杂的竞争者中,凭借着算得上是一张白纸的身份脱颖而出。
在几轮考核后最终签订了转卖的合同。
还好今年几家铺子的收益还不错,否则她还真不能一时就拿出那么多现钱。
签合同当天她这才见着了这只存在别人口中的何安东。
何安东年约五十多岁,腰背挺得笔直,须发两鬓皆白,脸上布满了沧桑的皱纹,两眼炯炯有神,依旧神采奕奕,未能从他身上看出任何一丝的挫败感。
见到止桑后,他有些惊讶,并未因她是女子的身份而带有异样的眼光。
两人沉默不语地按着流程签完合同,随后何安东这才声如洪钟地说了一句后生可畏,两人客气了一番,便各自转身离去。
止桑这将呆在他身边的年轻男子有几分眼熟的男子,与小琴的五官重叠起来。
她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收了回来,心下对晚娘母女二人的命运多了一丝悲悯。
但也仅仅是一瞬。
铺子到手后,还有很多的事等着她处理。
......
六月底,夏雨来的湍急又突然。
热潮的暴雨后。空气愈发沉闷。
蝉虫在枝头鸣泣,水泥地的温度入烙铁般滚烫,身上汗渍的粘腻感,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果饮店却在这段时间里生意爆棚,常常因货物不够而被迫早早关门。
等稳定下来后,两年一度的商会会长选举之日也便要到了。
在选举之前,还举办了一场商会成员的宴会,也就是之前鹤淮序替止桑弄来的邀请函中其中所提到的“结缘”宴会。
为了赶赴这场宴会,止桑特意将自己收拾了一番。
夜幕缀着点点星光之时,宾仁饭店门口已停满了车子。
搭着黄包车来的止桑,成为了众人目光汇聚之处。
止桑穿着一袭简单的暗红色礼服裙,头发高高盘起,用一根缀着金色链子的簪子交叉固定住,露出的颈部修长皙白,宛如高傲的天鹅。
随着她的走动,长裙下摆处细细的皱着随着来人的脚步轻轻拨动,在晕黄的灯光下啊旁若画中仙。
但看见正面那张极为普通的脸庞时,不免惋叹一句,可惜。
倒是在场的女子看见她这张索然无味的脸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人途经自己留下一阵似有似无撩人却又不惹人恼的气味后,又将一颗心高高悬起。
这哪里来的小妖精。
见她身边没有男伴,心中难免油然而生了一丝自豪感。
但也并非所有人都这般想。
“噢,天呐!没想到华国还有这样的美人。”
一位洋人太太端着酒杯走到她的身旁,蹩脚地用中文说了一句你好。
止桑颔首礼貌和她打了招呼。
她身上这般淡然遗世独立的气质,将霍华德太太迷得五迷三道,她激动地说起了法语,夸赞着她,止桑静静听着,等人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