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假山附近,好在呼啸的夜风将止桑方才那番急促紊乱的呼吸之声掩盖的极好,这才让晋王将心中的警惕松懈了几分。
只见他俯身拾起地上刚刚折落在地的枝干,剑眉之下是一双比桃花眼略长,眼尾有些尖锐的眼。
此刻那双凌厉的双眸中充斥着冷似寒玉的精芒。
他从枝干的断截之处并不能直接看出究竟是人为的还是天然的。
地上的落花同落叶遮盖着泥泞之上的鞋印,再加上方才急促的脚步,已将止桑留下的鞋印搅得乱七八糟。
晋王从枝干上收回探究之意,却迟迟未将其抛掷。
林念念用另一只手轻揉着方才被攥紧得发红得手腕,狠狠地剜了一眼晋王,满是怒气道:“庄云寒!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
晋王,也便是庄云寒,并未计较她直呼她名讳的行为,反而像是习惯了一般。
只见他抬起眸子,眼神黑亮幽深像是海面上倒影着的晃动的月光,只一眼,便能将人拉入深沉冰冷的海底,直直地凝聚在林念念的脸上,几秒后才开口。
“林婕妤,你打的什么算盘,本王清楚的很。你若是真敢对她动手,那你林家的好日子便到头了。看在往日多年的情谊之上,本王奉劝你一句,入了后宫老实些,有些人不是你林大小姐相碰就能碰的。”
说罢,他的目光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无波,“没事便回你的寝殿罢,免得引起其他的误会。”
没想到林念念在听完后却是轻笑出声,她的一双眸子在银辉之下依旧盈盈若秋水。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你我之间的误会早就在八百年前你在花灯会下丢下我之时彻底断了个一干二净了。”
她的秋水瞳仁忽而变得幽深如潭,说出的话语有几分的尖锐,“没想到当年说一不二,独断独行的晋王殿下,竟也会像条败犬这般如此听从太妃娘娘的安排。”
庄云寒抿了抿嘴角,眸子中的噙着的墨色愈发沉静,轻叹一声,“念念,莫要闹了。”
“闹?”林念念扑哧笑出声,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用帕子掩着嘴角,耳垂的玉坠随着她的晃动摇曳不停。
随后她眼中懒洋洋的光芒瞬间化为泠泠冷光,“我可没在同你闹,庄云寒,你知晓的,你应下太妃娘娘这桩喜事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这般着急撮合你同宁安郡主,不仅是为了拉拢太后娘娘,更是想要将你打发出宫,好为六皇子腾出位置。”
“你就真这般甘心?难道你真要眼睁睁地看着狄清嫁与他人?她可是等了你整整十年!十年!”
提起狄清,庄云寒的眸中软下了几分,那双深邃的瞳眸中噙着些微微的光华,流转起无尽的温柔。
他背着手,抬头看向夜空中的朗月,声音淡然飘渺,带着无奈与微凉。
“十年,我何尝不是等了十年呢。”
“可这十年,我等来的是什么?父皇的偏心?皇兄的施舍?还是额娘的步步紧逼?我累了,念念,我累了。”
他的目光有些闪烁,“就像你,想要登上那凤位,坐着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一般,如今我只想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皇宫,过上闲云野鹤的日子,岂不美哉。这座皇宫早就已经肮脏不堪了,多呆上一刻,我便要窒息一刻。”
林念念眼里满是对他这般弱懦逃避模样的愤恨与不屑,“庄北寒,你就是又自私又胆小的丧家犬!”
庄北寒顿住脚步,回头看像她,眸光幽深,并无恼怒之意,反而隐含笑意,“念念,往后你便知道这座红墙之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本王知晓你同狄小姐情同姐妹,见不得她受一丝委屈。你且安心,皇姐应允本王,日后定会替狄小姐觅得一位如意郎君的。”
“今夜一别,往后也不知再见是何时了,表兄在此,先祝表妹早日能爬上那位置。最后,同你提个醒,眼下,你还动不了那个人,除非你做好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准备。”
说罢,晋王不再留念,同林念念擦肩而过,就算被她骂的不堪入耳也未曾停下自己的脚步。
听了这一出戏的止桑只觉信息量有点大,还需要多谢时刻理一理脑中有些混乱的人际关系。
等林婕妤骂人之声渐渐减小,以至消失之际时,止桑才敢松懈下来恢复往常的呼吸。
别说,这位晋王耳目还真灵敏。
方才要不是她动作快,往假山里又往里挤了挤,差点就要被抓到了。
“啧啧啧,没想到本宫那懦夫傀儡弟弟同林婕妤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假山旁不知什么时候凭空冒出了一位女子,只见她右手托着莫约十二寸的竹烟杆,细细的烟草焚出泛着星光点点的哑火,红雾似自期其间染出,袅袅的白烟朦胧地罩住她的面容。
待烟雾吹散后,她的面容暴露在止桑眼前。
她身着一袭绛红色的罗长裙,头上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体态修长,在绮罗珠翠的百花园之中,宛若怒放绽然的一树海棠。
挺直的脊背有些单薄却又带着桀骜难折的孤傲之意,随着颈微微弯下,吸了一口烟杆,从她耳畔掠过的墨色忽地变得生艳了起来,双目如星复作月,肌若凝脂气如幽兰,妖媚无骨入艳三分。
只见她笑着探出身朝假山内看来,另一只手中还拖这一个血迹斑斑的黑衣人。
红唇轻启,“哟,没想到这还藏了只听墙角的小鸮呢。”
止桑记得这张一颦一笑动人心魄的脸,也记得这道懒散的声音,是那日的轿中之人,也是那日殿试之时同太妃娘娘叫板之人——当今天子的皇姐,长公主殿下。
她在心中暗自诽腹,长公主何时来的?听她之前的话语,好像也是听了不少的墙角。
见止桑并未被他吓到,仅是淡然地朝他行礼喊了生长公主殿下,庄青衍倒是对这个小太监高看了几分。
他将烟斗转了个方向,用细长的烟杆挑起止桑的下巴,四目相对的电光石火间,两人却莫名觉着像是过了万年之久一般。
假山旁的木芙蓉开的繁盛如雪,微风习习,白色的花瓣簌簌飘落而下,坠入两人之间。
见着眼前小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