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仪宫待了几个月后，我已然与殿内的宫女们混了个熟。
交待给我的事情都不大辛苦，每日的膳食也要比之前好许多…我似乎还重了些。如果不是四叔忽然传我去见他，我都要将他这个人抛之脑后了。
我跪在他脚边，等着他的发问。
“在皇后娘娘身边待得可还习惯？”
四叔将手中的信笺对折，放在烛灯上灼烧。既而，他手一松，信笺落了地，不过倏忽，化作灰烬。
我盯着烛灯一时失了神。
他捻捻手指，仿佛上面沾了灰似的，微微侧过脸望向我，“问你话，当什么哑巴。”
“四叔，我一切都好。”我将目光从烛灯上移开，忙回复道。
“叫我什么？”他笑，“我怎么跟你说的？”
又是称呼。
我赶忙虚虚地唤了声：“李公公。”
他沉默良久，未开口。
“真是跟你爹娘一个德行。”
四叔嗤笑着，端起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茶。而后，他不紧不慢道：“见着太子了没？”
杨羡？
我如实交代：“见着了一面。”
“一面吗？”四叔微微蹙眉，又追问道：“那二皇子呢？”
我抿着唇，摇了摇头。
这些天我几乎都没往凤仪宫外跑，没事的时候便待在厨房里和几位宫女唠闲话。
这传闻是听了不少，可人却一面都未见上。
四叔闻言，用指尖将桌上的几碟糕点推至我跟前，“起来吃吧。”
他估计早早就注意到我乱瞟的眼睛了。
我大喜过望，慌忙不迭起身同他道谢。
“整天净晓得吃。”四叔的语气里透露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在外边儿千万莫说我是你四叔，我可没这么能吃的侄女。”
“可是，您本来就不让奴婢说呀。”咽下一口糕点，我委屈巴巴地反驳道。
“呵，这个时候你的记性倒还不错。”他冷笑道。
……
四叔说归说，可到底还是赏了我好些糕点打包带回去。
凤仪宫正殿的门是敞开的，我将一小块糕点塞进嘴里，权当没事人一样绕过正殿，光明正大地走进了后方的小厨房里。
一位小宫女正在往灶膛里加柴，看上去很是艰辛。
我猫着身穿过众多宫女走至她身旁，从衣袖中拿出剩余的一块糕点，拍拍她的肩膀道：“桃蓉，你尝尝。”
她回过头，眨巴眨巴眼，那张被熏得黑黑的秀气脸庞上浮现初惊讶之色，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滞，“伶妩，你……”
“我四叔叫我，离开了小半晌。”我解释道。
桃蓉是凤仪宫内唯一一位与我年纪相仿的宫女，也是与我最交好的一位，好吃的自然要共享。
她张开嘴，叼住糕点，边咀嚼边道：“你小心些...别被莘兰看见了。”
我回头望了一眼，大家都在做自己手头上的事情，根本没有人往我们这里望。
“今日是怎么了？一个个看上去那么忙。”我问。
桃蓉放下火钳，道：“陛下来了，说要留下来用膳。”
“用膳？”我惊呼出声。
好在厨房嘈杂，我的声音瞬间被淹没于其中。
我低声道：“可是，陛下都几个月未曾踏足凤仪宫了。”
“对呀，多稀奇。皇后娘娘也很开心。”桃蓉拍拍手，“特命厨房多做些陛下爱吃的菜。”
但这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我曾听崔皇后身边的莘兰说，崔皇后虽身为陛下的发妻，但并不得宠，性子亦不争不抢，常被其他得宠的妃嫔欺负到头上来。
加之太子殿下又不让人省心，还总是逃学惹得陛下不快，他来这里的目的也只剩了训斥她教子无方。
这对于崔皇后来说，是莫大的屈辱。
可她都一一承受下来了。
我扯了扯桃蓉的衣袖，嘱咐道：“你今日就待在厨房，莫要出去，菜由我来上。”
她怔怔地点点头，似乎在思量着原因。
桃蓉是容易出岔子的性子，若是做错了事情惹恼了陛下，这便会成为他朝崔皇后撒气的理由。
如此一来，她也活不成。
再者，我也好奇陛下的模样，着实想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