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乡人不认得陆美,不知他在御前如何得宠,倒叫这歌姬惊险安稳几日。
陆真引荐旧人,向那歌姬道:“这是我的故交,莫看他一双桃花眼,半张多情面,实在是个功夫了得的人物,你在此处借住一夜,明日我接你一同去衙门。”
那故人摇扇道:“我这面是剩下半张,没得吓到小姑娘。要我护着她么也可以,终究男女有别呀。”
陆真白他一眼,嗤道:“那么我也留下?”
“不敢不敢,”他折扇摇手道,“去吧去吧,我给小姑娘收拾屋子。”
陆真么,他是不敢留的。就像陆真也不敢把人小歌姬带府里去。
他们是不怕,就怕哪家的醋缸翻了不好擦拭。
陆真向小歌姬道别,宽慰道:“且安心住一夜。明日我们也不必起早,先不忙去登闻鼓,我倒看看,三司六部的衙门是不是摆设。你可会投壶的鼓戏?”
歌姬茫然,仍答道:“薛鲁两种,都会一些。”这在礼记中有载,是投壶所行之鼓乐。
“好极。”陆真想一出是一出,笑道,“明日你便按它击那衙门堂鼓。衙门若不开门,我投个长枪进去。”
边上二人想到那画面,不由失笑,连小歌姬也淡去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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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里更漏薄。
女帝看着时辰,想外面云卿大概也等急,说话间送陆美出门:
“大概陆宰相是她挑的标准最严格的朋友,所以鹣鲽情深。”
彼时陆真,正坐车回到陆府。
陆宰相今日下衙早,到家听说几人都在外应酬,随意吃了点面。此刻听到车马声,到府门接她。
陆真下车便把一沓粉香玉熏的状纸拍在他面上,斥道:“堂堂宰相衙门不接告状,叫百姓告诉无门,就光紧着什么进贡的果子?你儿子都要被人骗走了!”
“怎么呢怎么呢。”陆宰相手忙脚乱接住。
“嗯!母亲确实和父亲要好。”
陆美在殿门口告辞,他就知道,和陛下一聊,他就能疑惑全消。陛下实在是他的良师。
他的良师宽慰他:“你母亲所谓的门当户对,是某时某事的前人经验,是行路之航灯,也是枷锁和窠臼。
“它们并不像天理昭彰一样放之四海而皆准,可能只是士庶不通婚这样不知哪朝哪代的规矩,它可以保护人免受一些伤害,但也会让你的所行所止落套在前人的旧槽里。”
她笑了笑,蹙金朱袖抬过,替陆美取过宫人送上的灯递给他。
“比如朕这样送你,便是从来没有的规矩,但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陆美笑道:“我知道的,多谢陛下!”他走下几步又回身,灯火映照间,少年郎歪头感激一笑,“陛下太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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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笑着送人远去,站立片刻,低声自语道:“小美有意思,人人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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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有公子跪迎,她向虚空温和道:“看,他们在跪朕。”
“朕首先就与他们不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