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无意伤害姑娘,在下不知船内有人。只是借宝船躲一躲,多有叨扰。”他走近,站在浣楚身后,用着只有二人听见的音量说道,浣楚如捣蒜般点头,那人低头看着浣楚:“可否让在下进去?”他随手一指,撩开了帘子,里头还挂着浣楚的披风,一室暖融融的,烛火微晃,子春还未回来,浣楚没有法子,只能任由跟着他进了船舱。二人席地而坐,浣楚低着头,这人决定不简单,但他的确没说谎,的确是来躲人的,他绝对不是寻常百姓家,身上有着贵家郎君才能用的檀香,衣裳也用的上好的料子,身上还散发着丝丝血腥气,和檀香混合在一起,有着些怪异的感觉。这人看着也不像是歹徒,暂时应该是安全的,浣楚微不可闻的叹了声。
“姑娘可是在害怕?”他似乎笑了,浣楚没吱声,谁料这时子春掀开帘子,刚想叫唤出声,这人先快步上前,一记手刀砍在子春颈后,子春倏的瘫软下来没了动静,浣楚扑了过去,那人抢先一步,将子春接住转而送向浣楚手中。浣楚一愣,将子春搂在怀里,心中收回这人还算安全的想法。
“不用害怕,只是为了避免麻烦,她不会有什么事,只是会睡上一会。”他见浣楚有些惶惶不安便开口解释,声音澈朗,有着少年郎独有的清冽:“你不用害怕在下,你戴着面具,今天之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
听到他这么说浣楚才抬起头,这人相貌生的的确好看,一双桃花眼现下看的更真切,剑眉星目,瞧着沉稳,却又有着独一番的朝气,用金冠将乌发高束于顶,许是躲避仇家狼狈了些,丝丝碎发落在额前,狼狈却又叫他平添了几分不羁,身型修长,宽肩,穿着一身黑底金丝印的衣裳,上头有着许多细致的纹路,袖口收紧处又是红底金丝袖的花纹,腰间系着条乌金的腰带,将窄腰勾勒的一览无余,顺着看去腰带上还挂着长长的玉佩,细细的穗子直直的垂下。贵气却又内敛,浣楚从未在汴京瞧见过这样的人,又似是少年郎君的不羁朝气,又隐隐有着肃杀之气,像是草原肆意张扬的雪狼。
浣楚眼神不自主的往旁边飘去,这话谁信呢,好在戴着面具,她的小表情他看不见,二人坐着干瞪眼了很久,浣楚一直在打量他到底是哪受伤,这血腥气可不小。
那人看出她的想法,将手伸了出来,摊开手掌,手指修长,手掌上有好多细细的茧子,许是练武的习惯,最引人注目的是手掌心一条长长的伤口,上头还在汩汩的冒着血,一路延伸到袖口便看不见了,浣楚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他收了手,二人沉默了许久,浣楚突然出声:“你不伤害我和我家丫鬟,可你打晕了我们的船夫,这叫我们怎么回去,除夕遇上这样的事;我回去当如何同家中长辈解释。”
他愣了一瞬,似乎也没想到这方面,他甩了甩手掌,站起了身:“我去划船。”
“等等。”浣楚扯住了他的衣角:“你送我们回去,我帮你包扎伤口,以后就当从没遇见过。”
他站在了原地,许久未动,浣楚放下子春,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扯开了自己寄头发的墨绿细锻,将另一只手摊到他面前:“手。”
那人犹豫了瞬,浣楚主动伸手把他手抓了过来,将细锻在他手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细锻末端的珍珠碰撞在一起噼啪响,一时之间只剩下了珍珠的碰撞声和二人的呼吸声,层层交叠,外头的雪还是下个不停,船舱里头依旧暖融融的,吹的二人直冒热气。包扎完浣楚哆哆嗦嗦的放下手,他呆愣愣的看着手,低头深深的看了眼浣楚,二人对视,浣楚没说话,他则眼神躲向别处,转而沉默着走出了船舱,步子走的快了些,只是掀帘子时才停顿了一刻。
浣楚靠在船壁,悄悄地将帘子掀开了一个小角,只见他一人站在船尾,孤身而立,身型挺拔,像是融入在黑夜中,雪落在他头上,浣楚放下帘子,低头便看见胸前散乱的青丝,没有细锻的束缚,便散乱的四处飘逸。她低着头,船壁上挂着的簑衣也不知什么时候到她手中,她又将帘子掀开,将蓑衣丢了出去。
再去看他时,他将蓑衣披在了身上。二人隔着一道帘子,小船摇摇晃晃的一路飘回热闹地方,集市里还是有很多人,刚一靠岸,就有仆从过来接应,旁的丫鬟将这会还是昏迷不醒的子春扶了上去,子秋过来扶着浣楚,托着手将她带了出来,收了浣楚脸上的面具,见她只穿这身袄子,衣裳又落了雪,带着丝丝湿意,怕是要着凉。子秋赶忙晾干的披风给浣楚穿上,几人将浣楚围在一个圈里,精心的收拾,浣楚却垫着脚尖去看那人。
他从船上跳下,转而混入人群中,似是对她的目光有所察觉,突然回头,二人遥遥相望,手中的细锻很是柔软,稍微一动还能听见珍珠的脆响,细锻还有着淡淡的香气,梅花香。他低头看了眼,转身走了。追他的人早就离开了。原想着同祖母叔母一同出来走走,刚出了轿子就被人盯上了。汴京在天子脚下都如此不安全,三年未归,这里如今已是这番田地。若不是他把歹人引向偏僻地,怕是祖母都要遇险。须得早些回去。免的叫祖母担心。
他行至马厩处,牵了头马匹,翻身上马,一路扬长而去。
敦亲侯府的姑娘。光是看配饰都能认得出来。临时编来的谎话,也亏的那姑娘相信,转念一想京中倒也没有想象中那般无趣。
今夜的事,浣楚叫一行人莫要伸张,回去请了大夫给子春瞧上一瞧,听到说没事,这才放心,放任她休息。
浣楚屏退众人,独自回了院子。地上落了厚厚的雪,浣楚踩过去,像是踩在上好的绸缎上。回了屋,躺在床上辗转半宿,这才沉沉睡去。
一夜过去,浣楚是被下人们的扫雪声吵醒的,伸手摇了摇床沿的铃铛,一阵脆响,不过一会子秋便来了,身后跟着子春,一脸萎靡的模样,浣楚没忍住笑她的念头,指着铜镜喊她去照照,子春哀嚎一声:“姑娘可别打趣奴婢了。奴婢现在脖颈还难受着呢。”
“不是准了你一天的休了嘛。”浣楚随口应付,由着子秋给她穿衣裙,子春哀怨的拿起了梳子:“奴婢要是不在,谁来给姑娘梳发呢。阿姐可是梳不来这些样式。”
浣楚低头笑了笑,没反驳,二人光是将她装饰一番都用了半个时辰,早起要给夫人请安,原是昨夜就得去的,夫人休息的早,这才作罢,得赶着早时,请了安,还得跟着夫人一同去庙中祈福,回来还得接待上门的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