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兰总归还惦记着承膳司的事,于是这日从两仪殿请安回来便转道去了承膳司。
广务司十二司都在内宫西苑,占了极大的地方。承膳司算是其中较大的一司,一日三餐、各色点心、宫廷宴饮都少不了他们。
承膳司中的人面色都不大好。
皇后“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他们承膳司,哪个能高兴呢?连给懿兰行礼也都恹恹的。
懿兰也不追究,只慢慢走着看着,一圈下来似乎没什么异常,便打算回去了。谁知才出承膳司的门,就看见墙根下缩着个小宫女。
懿兰挑了挑眉,叫裕忱去把人带来。
她寻了处避雨轩坐下,看着跪在跟前瑟瑟发抖的小宫女,问她:“你叫什么?”
“奴、奴婢承膳司莲儿。”
懿兰注意到她颈间、手腕都有伤痕,便问:“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是奴婢做错了事,挨了罚。”
“做错了什么事?”
“这……”
裕忱适时开口:“咱们主儿是颐嫔娘娘,你好生交代,得了娘娘照拂往延英殿伺候可不是福气?”
莲儿想了想便叩首泣诉:“皇后娘娘责令承膳司补上亏空,司膳大人便说是咱们这些底下人贪了银子要咱们吐出来。颐嫔娘娘明鉴,咱们哪有那个胆子呀?奴婢偶然听到司膳与典饮、掌食几位大人说话,知道那银子是她们贪了去,如今却不肯拿出来。”
这便是懿兰先前想到的缺漏之处了。这些老油条,怎么肯乖乖将银子吐出来?
“为何不去法正司上报?”
“奴婢想去,可被掌食大人发现了,好一顿毒打。”莲儿说着捞起袖子,露出长长短短的红紫伤痕,触目惊心。
懿兰皱眉抿唇,思索片刻,吩咐裕忱:“把人带上,咱们去两仪殿。”
这件事她只有报皇后。
她若越过皇后同皇上说,再怎么说得好也会被皇后觉得是在挑她的错处。
懿兰去了两仪殿,让莲儿再把方才的话对皇后说了一遍。
陆灿果然皱眉:“竟有这样的事?!”
“皇后娘娘,您宅心仁厚给她们补救的机会,却不知她们心思阴毒知错不改。若是任由承膳司女官如此行事,恐怕底下奴才反而要怨皇后娘娘您了。”
“你说得对。”陆灿便问她,“那你看本宫该怎么做?”
“承膳司账簿既然有问题,无论是谁贪的,掌事者都责无旁贷,最少也有个管教不力之罪。可先停下他们的职务扣在法正司,再由法正司和统计司慢慢去查。娘娘若是不放心,也可安排亲信同法正司一同审查。”
陆灿听了点头:“不错。”
“此外,她们贪了银子未必留给自己,或许会转给家人,也该细查。”
陆灿连连点头,立刻遣丫头北月去法正司审理此事。又好一番关照莲儿,留她在两仪殿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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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兰走出两仪殿,裕忱在她边上嘀咕:“那宫女瞧着还机灵。娘娘晋了位,原要添些宫人的。”
懿兰并不意外陆灿留下莲儿。陆灿怕自己贤名有损,那么留下莲儿加以照拂与恩赏是最好的法子。
可莲儿究竟会记谁的恩可就不一定了。
懿兰笑了笑:“多大的事,叫遴甄司仔细选几个人来就是了。”
“是,奴才亲自去瞧。”
回了延英殿,懿兰又拿了账簿来看。
她原想在两仪殿看的,但皇后怕她太累,叫她回来了。
近来账簿又添了不少,因着前些日子悯公主祭典的事。祭典在皇宫后的鸣山上办,懿兰位分不够,并没能出宫去看。
可单看这账目上一笔笔的支出懿兰也能够想见是何等场面了。
祭典的白幡用的是最好的绸缎,果品都是专供御前的点心,珍宝司还打了十二对白银神兽作为悯公主的陪葬品。
“每年都是这个规格?”懿兰皱着眉头问檀云。
檀云看了两眼,摇头笑说:“今年是最简单的了。往年先帝在时因感怀爱女,恨不能以天下珍宝祭之。”
“年年都要添陪葬品,何等花销?”懿兰翻着账本,只觉得数目惊人。
檀云说:“听说皇上登基之初陆司礼提过是否要停办悯公主祭典,朝中也有人赞成。只是静太夫人说先帝才去,不好叫先帝地下不安,便没有停办。”
懿兰默然。
人都死了,管他安不安呢?穷人是不会考虑这些的。富人实在是太闲,才会想出这么些花钱买心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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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听尚寝司说皇帝今晚去朱镜殿看望丽嫔,懿兰便散了头发早早钻了被窝,手里依旧拿着本账簿。
夏风来添了炭火,同她说:“刚才奴婢在外头仿佛瞧见刘司寝了。”
“哦?”
“好像是往紫兰殿去。听说云贵嫔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静太夫人的人参都赏了许多回,却不见好。”
懿兰明了。“刘司寝是云贵嫔身边出来的,如今云贵嫔病着,她去看看也实属正常。”
夏风笑说:“娘娘什么时候有孕便好了,也能从家里接人了。”
懿兰想笑,她家里可没什么人。两个妹妹资质也不算出众,可以说是各有所短,要做女官也费劲。她又突然想起童妍来。
皇后如今肃清承膳司,适逢童妍有孕。若是司膳的位置空出来,可不是便宜了童家?承膳司专司饮食,而后宫诡谲又多在饮食里下手。
懿兰抿唇思索一番,将夏风唤到跟前:“你叫裕忱去承膳司打听一番,承膳司的七品典食,为人如何。”
“是。”
她记得皇帝当初问价问的便是典食,莲儿先前的供词中涉及不少人却没有典食。若是此人可用,她何不在皇帝面前提一句,给她个恩情呢?
次日从两仪殿请安回来,裕忱便将打听到的事回她:“承膳司的典食大人赵氏是大理寺狱丞之女,自幼入玉堂署,还是当年考核的头名。”
“狱丞?”
“从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