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办腊八宴的是仪礼司,陆司礼办事一向是出了名的可靠,没叫懿兰与北月挑出什么错处来。
罗美人是来得最早的。她素来克己受礼,勤勉惯了。
懿兰见她来了上前去招呼,问她馨才人近来可好些。
“我昨儿才去看过,是稍稍好了些,也算不枉太夫人那么多补药赐下去。可她住在紫兰殿里,睹物伤人,我想着什么时候向皇后娘娘求个恩典,把她移到我殿里去。”
懿兰听了点头,与罗美人搀着手坐下。
罗美人瞧着桌上的果盘,笑说:“这是什么果子,我倒不曾见过。”
懿兰便笑着为她介绍:“那红红小小的是草莓,酸甜可口。这个应该是凤梨,已剥了皮切好浸过盐水的,入口便不会生涩。都是近来海外邦国送来的,尝尝?”
罗美人那银签插起一小片凤梨,轻轻咬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唔……入口生津,好新奇的味道!”
懿兰也只是听傅仪宁说起过这凤梨,今天也是头一回见。见罗美人很是喜欢,自己也浅尝一口,随即弯下眉眼:“果然好吃。”
那厢恭王妃顾德芝与淳王妃佟氏相携而来。懿兰与罗美人又是一番起身相迎、笑语寒暄后才各自姗姗落座。
顾德芝与佟氏出身相仿,又是妯娌,两人自然相谈甚欢。她们虽嘴上尊称懿兰一声“娘娘”,实际大抵是不会把她们这些帝王妃妾放在眼里的。
懿兰与罗美人自然也知道,不会上赶着去讨好。她们俩自顾自轻声说着话。
罗美人说:“说起来,你和恭王妃的闺名还像是一对儿呢。”
“嗯?”
“懿兰、德芝,可不就是一对儿?”
懿兰笑着摇头:“我岂敢攀附顾氏女?”
不多时,众多公主、命妇也先后到了,待童妍与陆灿到了,腊八宴也就开席了。
命妇们来参加这场腊八宴是带了任务的,她们要为自己的丈夫或儿子去讨好中宫皇后,以期加官进爵。
于是懿兰等人只好摆出一副笑脸,看着一个又一个命妇上前向皇后说着千篇一律的吉祥话,呈上一件件金银珠玉。
从前听老人家说,这些官家富户指缝里流出的一点银子就够寻常人家活一辈子,而今才算是得见了。
除了皇后,身怀龙裔的丽嫔也是今日命妇们的奉承对象。一旦她生下个皇子,保不齐就是日后的皇储呢?
童妍和颜悦色,笑着谢过那些给她送礼的命妇们。
懿兰偷偷睨了一眼上首的皇后。陆灿端着淡淡的亲和的笑意,端的是一副贤后做派。
可有云顺贵妃之事在前,对陆灿的贤良外表,懿兰是绝不敢信的。她心下有些隐隐担心,恐童妍风头太盛,惹得皇后侧目。
待外命妇们见过礼,便是皇室的公主们向皇后见礼。
先帝成年在京的公主只有两位。一位是皇帝亲姨母欣太妃的女儿,五公主傅昭恩;另一位则是静太夫人的女儿,六公主傅景恩。
两位公主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花容月貌,又都出身不俗。
陆灿不敢怠慢,亲自走下来同她们见了礼,又不甚关怀:“二位皇姐久不入宫,这次年节不妨在宫里多留几日?皇上也很想念你们。”
傅昭恩抿唇浅笑,有些羞涩,只说:“恐怕叨扰太夫人与太妃们,还是罢了。”
傅景恩却并不领情,扬了扬唇角笑着看陆灿:“皇后太过客气了。我虽出了嫁,可这皇宫依旧是我的家,母亲还好端端在承德殿里呢。本公主若要回来,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懿兰不禁抬眼去看这位长公主。因为是静太夫人独女,人们也称之为静长公主。只是这位静长公主倒是一点也不“静”。
罗美人小声与她说:“这位公主是从前先帝爷的掌上明珠,连上南书房都带着的。她也不同其他公主,打小是跟着皇子们一起上学的,天生有些傲性。”
也就得是这样的天之骄女才敢当众让陆氏女下不来台。
皇后面色一僵,只得讪笑:“皇姐说的是。”
傅景恩挑了挑眉不再看她,转过头朝妃嫔们一笑,让侍女给童妍、懿兰等人送了礼。
“皇上后宫人少,本公主也盼着傅家皇室开枝散叶。一些薄礼,也是母亲的心意。”
懿兰等人忙起身谢过了公主。
待傅景恩回身落座,紧张的气氛才稍稍缓和下来。
恭王妃与淳王妃一起起身朝皇后请安,又送上不少珍宝。
顾德芝又说:“妾方入殿见满室辉煌如入仙境,便知娘娘为宴会劳心劳力。妾等感念皇后娘娘一片心意。”
顾德芝是命妇之首,她这样说,众命妇也就跟着起身朝皇后敬酒。
懿兰敛眸,心知陆顾两家盘根错节一荣俱荣,只要这两大家族一日不倒,陆灿的后位就会稳稳当当。
傅景恩喝了两杯酒,懒懒撑着脑袋:“满室辉煌、如入仙境?……恭王妃可真会讲话。可本公主记得,皇上不是素来倡行节俭么?何况月前宫中新丧,如此大操大办怕是不妥吧?”
陆灿才被夸得喜悦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站在她身旁的陆司礼立刻走到傅景恩面前行礼:“此次宴会是下官操办,想着是皇上登基后第一个年节,不宜过俭。”
傅景恩笑:“哦……听恭王妃的话,还以为皇后一手操办呢。原来是甩手掌柜。”
“这静长公主连自己亲弟妹的面子都不给?”罗美人有些讶然。
顾德芝被点到也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得小声辩解:“即便是陆司礼忙前忙后,想来也有不少东西需要皇后娘娘过目……”
“所以还是中宫皇后定下的一切咯?”傅景恩噙着笑意尝了口酒,微微皱眉,“皇后的待客之道便是用冷酒?”
她骤然冷下声音泼了酒盏起身怒斥高台上的皇后:“云顺贵妃失子哀亡,本公主可是听杏药司说那是个成了型的男胎!若是没有歹人阴险加害,那就是皇上的长子!皇后娘娘如此大操大办,居心何在?!”
懿兰一怔,心下恍然。恐怕这位性子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