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日上午,阖宫去给静太夫人请安。
她躺在病榻上,浑浑噩噩,见了满宫妃嫔都不认得,只认得长柔这个小孙女。
自承德殿出来,懿兰与童妍俱是泪眼婆娑。
童妍扶着懿兰上了软轿,又说:“你这样大的肚子,我瞧着真是害怕。”说罢又吩咐抬轿的宫人,“都稳当些,摔了娘娘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
“你又何苦吓唬他们?”懿兰笑了笑,“原是我闲不住,见雪化了路也不滑才敢出来的。晚上宫宴我可还要去瞧热闹的。”
“好好好。御花园的梅花都开了,可漂亮了,前儿我才邀了她们打雪仗去。你可要叫秋华摘些留着做糕点?”
“好极。”懿兰弯了眉眼遣秋华去折些梅花回去,又说,“明年我一定同你们一起打雪仗。”
“说好了,可不许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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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上珍馐美味颇多,可宫妃们往往要顾着规矩不好多吃,所以都会在赴宴前用些点心垫垫肚子。
秋华折了一大捧梅花回延英殿,留了几枝插瓶,剩下的都碾碎了入食,给懿兰做了一碟子红梅酥、一碟子梅花糕。
懿兰拖着下巴浅尝两口:“这梅花闻着香,吃来却不大有味道了。”
檀云说:“所谓梅之清骨,大抵如此。”
懿兰尝了两块便作罢,将剩下的糕点赏了夏风她们,换了衣裳出门去。
裕忱笑嘻嘻上前引懿兰跨过门槛:“安公公特地安排了马车来接娘娘去承欢殿。”
懿兰心中微动,含笑上了车。行了一阵儿,懿兰掀开帘子问夏风:“这些日子都是谁在侍寝?”
夏风回:“自那日之后都是玫淑女侍寝。”
“……”懿兰面色一冷,落下帘子不再说什么。
须臾,马车行至承欢殿前。
夏风扶着懿兰入殿。殿内已是灯火通明,皇亲命妇们三三两两聚着聊天。
见懿兰来了,淳王忙起身作揖:“颐贵嫔娘娘安。”
因佟氏丧礼一事,懿兰对淳王并无好感。但他终归是自己未来妹夫,保不齐日后还是自己的倚仗。于是懿兰也就笑脸相对:“淳王安好。”
见过礼后懿兰又看向淳王身边的人,傅景恩与傅仪昕。
傅仪昕面色憔悴的很,将落寞二字映在了脸上,只一味饮酒。傅景恩在他身边蹙眉劝着。
懿兰朝二人行了礼,傅仪昕没搭理,傅景恩只看了她一眼,便又去同傅仪昕说话。
懿兰倒不为此对恭王有什么意见。他乍逢爱妻离世,难免失魂落魄。
她入了席,文若闲为她斟了一杯酸梅汁:“贵嫔尝尝,皇上特意吩咐给您的。”
懿兰便接过来尝了一口,不禁眼前一亮:“果然不错。”她又看了看周围,笑说:“办的不错。”
文若闲颔首浅笑:“蒙贵嫔与长公主照拂,不然臣妾可真是办不来。”
“哪有人生来什么都会的呢?慢慢学罢了。”
文若闲点了点头,又问她:“贵嫔可知皇上近日在朝堂上又新开一制?”
懿兰闻言一怔,四下里瞧了瞧才低声问她:“什么?”
“捐官制。”
所谓捐官,便是出钱买官职。前朝末期颇有一些权臣、宦官行此捐官之制,终使朝廷混乱走向末路。
她几乎是下意识想到徐知意。
她究竟是想帮傅仪宁还是想葬送这个国?
“荒唐!”懿兰凛眉低斥。
文若闲显然也是一愣:“贵嫔是说……皇上?”
“……徐知意。”懿兰抬起眸,正见那一身白雪红梅裳款款而来的徐知意。
“她怎么来了?”夏风觉得奇怪,九品淑女,是不够格来除夕宫宴的。
懿兰敛下眸子去喝她的酸梅汁,语气不咸不淡:“先前议罪银也是玫淑女的好主意,如今又想出捐官这样的‘好法子’,皇上可不得赏她?且别瞧不起,恐怕今日之后就不是小小淑女了。”
文若闲的目光落在徐知意身上,格外沉静。
罗美人掩面冷笑:“哎呀呀,我看皇上的号是赐错了,原是梅花的梅呢。”
徐知意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面色有些难看。
懿兰原对这对表姊妹的关系有疑问,便试探罗美人:“姐姐何苦与她过不去?她又不曾得罪姐姐。”
罗美人哼了一声:“看不过眼罢了,哪需要什么原因呢。”
从前敢以软刺驳皇后与懿兰的徐知意,对罗美人的阴阳怪气却是忍气吞声不发一语,倒叫人纳罕。
童妍一如既往姗姗来迟,见了盛装而来的徐知意便蹙眉冷嗤:“哪来的精怪,既要做红梅怎么不去外头冷风里立着?在这温室里可不要花残叶落了?”
徐知意依旧不语,只是饮着薄酒。
文若闲从徐氏身上收回目光,转而问懿兰:“她怎么敢出这样的主意?”
懿兰瞥了徐知意一眼,只说:“谁知道呢。”
左不过是为了争宠。只是想出这样的主意,一是大胆,二是非蠢即坏。
待帝后入席,宫宴才算开了场。
“今日宴会布置的好。”傅仪宁笑说,又看向文若闲,抬起酒杯,“璐美人费心了。”
文若闲忙起身举杯相应:“静长公主安排得当,仪礼司兢兢业业。臣妾岂敢居功?”
傅仪宁直说她谦虚,又道:“这些日子你为六宫中事忙碌朕都看在眼里。今日除夕,朕原该赏些什么。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晋你的位分。朕已传旨仪礼司,封你为璐嫔。”
文若闲忙叩首谢了恩。
金枝与玉叶都端了酒盏敬她。金枝笑说:“妹妹如今做了璐嫔,可是正经娘娘、一宫主位了呀。”
文若闲拿了酒杯回敬她们,并不说什么。
金枝这话本就为踩与她同住的瑢美人尹绿芸,她怎么答都不妥,不如不答。
尹绿芸也敬了文若闲一杯,自悄悄退下。
懿兰注意到尹绿芸离席,觉得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