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华端了小点心来给她们尝,又说:“奴婢方才在外头听见个事儿。”
懿兰听了挑眉:“卖什么关子?快说来。”
“是。仿佛是馨才人与温选侍向皇上请旨,要去清安寺为国祈福。”
话落,三人皆是怔然。
“好端端的,去寺庙里过什么清苦日子?”童妍不解。
文若闲道:“馨才人原本便常伴太后身侧,恐怕如今太后离世,她心中挂念,才有此请。只是温选侍……”
懿兰抿了抿唇:“我记得皇上从未召过她?”
“咱们当初入宫没多久就出了云顺贵妃的事,她牵连其中,与尹姐姐又一向走得近。皇上一向不爱见她的。”童妍说着也叹气,“她大概也是为尹姐姐伤怀吧。”
她们的一辈子已然望得见尽头。与其锁在深宫如尹青萍一般不知何时做了她人的挡箭牌,倒不如出宫去。虽然清苦,好在自在。
懿兰转头问秋华:“皇上可准了?”
“准了,说是十九那天观音诞辰送她们去清安寺。”
三人听了都颇为唏嘘,各自吩咐人送些东西过去叫她们带上。
花朝节这天,童妍在朱镜殿摆了茶会,遍邀六宫来喝茶赏花。
玉叶问童妍:“丽妃娘娘今日是东道主,您最喜欢什么花儿呀?”
童妍笑着指向她院子里大片的绿:“我这满院子里都是月季,如今还不到时节。待花儿开了再请你们来喝茶。”
玉叶去看那些月季花,颇为惊喜:“开了的!有好些花骨朵儿了!”
金枝笑说:“她小孩儿心性,娘娘别见怪。”
“自然不会。”
懿兰与童妍她们一起品着茶,问她:“这茶好香,是什么,我竟不曾尝过。”
“是仙崖石花*。你若喜欢我叫百薇包一些,你带回去慢慢喝。”童妍说着就叫百薇去拿茶。
“那可多谢丽妃娘娘了。”懿兰打趣着笑应了。
童妍又叫她去看莳卉司新送来的几盆兰花:“那些都是春兰,知道你喜欢兰花,今日特地叫莳卉司送来的。”
浅白浅黄的兰花迎风轻轻摇曳,煞是喜人。
懿兰看了眼笑了笑:“难为你记着。回去我便叫小厨房琢磨着拿你最爱的月季花入食。”
童妍听了笑:“我拿好花送你,你却要将我喜欢的花摘下来碾死了吃拆入腹?好狠心的颐妃娘娘。”
懿兰听了嗔笑:“那可好,我自个儿吃,不分你。”
“才说玉美人小孩子心性,瞧瞧这两位当娘娘的也是一样的小孩子脾气。”罗美人指着她们与文若闲说笑。
这边说笑着,那边有太监高声道:“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忙起身去迎。
陆灿笑着不叫她们行礼,又说:“今儿丽妃相邀,本宫总是要来。”说着挥手叫丹桂抬上来一架筝,“本宫知道满宫里属你最擅筝,此筝材质上乘,可惜本宫不精此道,便拿来送值得的人。”
童妍一看便知道这筝极为稀罕,忙行礼谢恩。
陆灿抬手扶起她:“与本宫客气什么呢?咱们一道入宫,原该相互照拂着的。”
今日的陆灿比之从前,姿态可是低了许多。
懿兰自然明白,陆灿是怕童妍觉得指使阿青以琵琶伤她的是自己,才如此上赶着又是送礼又是说好话。
童妍原本便感念陆灿在她有孕时细心照拂,又一直不喜徐知意。如此一来更觉陆灿无辜,忙迎陆灿坐下,叫阿苎将筝收好。“皇后娘娘厚爱,臣妾感念于心。”
陆灿又关照了小皇子与荣盛公主,便叫她们自在些赏花去。
玉叶忙去瞧那些才开了花骨朵的月季,金枝也笑吟吟跟着她去瞧。
“今日倒是人少,都谁没有来?”陆灿问。
文若闲答她:“瑢美人病着,玫美人不知为何没有来,此外还有馨才人与温选侍。”
“臣妾也邀了馨才人与温选侍,只是恐怕她们无心来。”童妍说起她们也是叹气。
“温选侍那日倒是来宝象阁见本宫。”
懿兰斟茶的手微顿:“……她可说了什么?”
陆灿自袖中取出一卷戏本给她们看:“温选侍给了本宫这个。她说自己终日无趣,便爱看一些戏本,尤爱这一出。”
“《忘营营》*?说的是什么?”童妍拿过戏本来瞧。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是东坡的《临江仙》。”文若闲道,“臣妾幼时看过这出戏,讲的似乎是一位皇后的故事。”
“哦?哪位皇后?”罗美人问。
文若闲摇了摇头:“作者凭空捏了个年代,并不可考。戏里的简思皇后出身名门,与景宗皇帝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年后便嫁与景宗,自太子妃到皇后,相濡以沫。”
“听来是个颇圆满的故事。”懿兰自童妍手中接过戏本翻看起来,“可是为何题为‘忘营营’?”
文若闲笑了一声,却有些遗憾与落寞:“可臣妾以为这是一出大悲剧。简思皇后虽出身名门享尽富贵,却偏偏不爱这些身外华物。她爱景宗皇帝,却最爱自由。”
“自由”这个词,让众人有些懵然。
“简思皇后自幼住在宫中,目睹了王朝巨变后的余波,那些阴森森的秘辛与血淋淋的现实叫她畏惧。她想要逃离,却又割舍不下。最后一幕里,简思皇后选择了自缢。她的尸身长埋皇陵,她的灵魂永得解脱。”
文若闲并未描述什么细致的情节,只这寥寥几句,却让众人静默良久。
“如今的温选侍,大概就像这戏里的简思皇后白氏吧。”陆灿叹一口气,“于她来说,走了也好。有的是人想走走不出去,想忘却营营而不得……”
十九这日,两顶小轿从皇宫角门而出。
傅仪宁有感她们为国祈福,特晋戴氏为馨美人、明氏为温才人。
春日里,彤长公主傅熙恩的婚事风风光光地办了,嫁的是一位将军的儿子。没有人会关心她愿不愿意嫁、出嫁后过得好不好。
傅景恩那样的公主,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