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全十一年八月廿一,病中的皇帝下旨晋颐贵妃秦氏为颐贤夫人、玫妃徐氏为贵妃、祐贵嫔佟氏为祐妃、贞嫔陆氏为贞妃,并赐颐贤夫人皇后金宝、礼服与仪驾。
裕全十一年八月廿二清晨,大越第八任帝王傅仪宁于甘露殿寝宫病逝,享年三十三岁,谥康帝。
御前太监秦丰于康帝灵前宣读遗诏,传大位于皇长子承启,以恭亲王仪昕为摄政王,并委任傅仪逊等六人为顾命臣子,辅佐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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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后的灵堂前,
懿兰由侍婢扶着缓缓起身离开。这哭丧可不是简单事,又跪又哭的,即便体健如懿兰也有些吃不消,得歇一歇了。
“夫人。”傅仪昕立在阶下拱手向懿兰行了一礼。
懿兰见了他心里还是有些怵,却仍强稳下心神,抬起微肿的双眼看他:“摄政王安好。”
“夫人节哀。新帝即位后,许多事还要您来出面。”傅仪昕话是这样说,眼中却带着试探。
“本宫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这些?本宫已与皇儿商议过,贞妃曾对他照拂有加,又出身名门见地不俗,新帝愿尊贞妃为太后,与本宫并立。摄政王以为可行否?”懿兰柔声问他。
傅仪昕不喜秦懿兰,同样不喜陆灿。他疑心秦懿兰有野心,也忌惮陆氏势力,能让她们二人互为掣肘是再好不过。于是他点头:“新帝仁孝,本王以为可行。”
懿兰微微颔首,正要离去,却又听到傅仪昕发问——
“本王有一事好奇,不知从前伺候皇上的御前总管安长垣何在?”
懿兰没有看他,却能察觉到落在自己头顶的锐利视线。她拿出帕子拭泪:“……安公公一片忠心,已殉了皇上去。”
“皇上遗诏交付何人?”
“一式三份,本宫与贞妃各一份,安公公那份给了他徒弟在皇上灵前昭告天下。”
“三份内容相同?”
懿兰摇头:“本宫只见过自己这一份,与太监所宣一致。贞妃那份本宫未曾得见。”
傅仪昕问罢又看了懿兰几眼,最终没看出什么,便做了个揖告辞了。
懿兰看着他的背影,长长舒了一口气,由夏风扶着抬步回了太极殿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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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灿在这里等她。见她来了,陆灿将一早摆在桌上的明黄卷轴打开:“这是皇上命安长垣给我的遗诏。”
懿兰之前的确没有见过陆灿手中的遗诏,她没说谎。
她坐在陆灿身旁,拿起那卷轴来看。遗诏前半段与傅仪宁交给她的一般无二,却多出了后半段——
“若延英殿秦氏矫诏,子可以此诏除之,拨乱反正;秦氏诸罪皆可释,并许其以皇后礼下葬,与朕同穴。”
“我一直以为他最爱的是徐氏,或许你也这样以为。可我们都错了。”陆灿看着她,“他最看重的是你。他料到你会有动作,却连这样的罪都能宽恕。”
“……”懿兰静默良久,落下一滴泪,却很快被她抬手抹去,“……皇上素来宽和,对您也是如此。”
陆灿笑了笑,没与她辩驳——保她也是为了保秦懿兰。
她也曾疑惑,她背负这样多的罪名,傅仪宁为何还要留她?直到拿到这一纸遗诏。
秦懿兰有野心,但到底不熟悉朝政。一旦政变失败,她将死无葬身之地,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
傅仪宁太了解她了,他不忍她受万古唾骂,所以用陆灿来保全她——
只有陆灿手握遗诏在朝臣面前才有说服力,只有陆灿愿意遵他遗命去护一个反贼。
可他算漏了,陆灿与傅仪昕有旧怨——顾德芝。
陆灿恨傅仪昕对顾德芝的冷漠与寡情,忌惮他对陆氏一族的打压。她的确遵皇命,可对她来说,皇命之上,还有亲情。
陆灿抬手将这一纸遗诏靠近烛台,淡漠地看着火舌将卷轴吞噬,湮没成灰。
火光倒映在懿兰眸中,明明灭灭。她又想起傅仪宁曾称她为贤妻,想到傅仪宁临终前还给了她皇后仪驾、许她江南富庶地……
其实好像,做个富贵闲人也不错……?
可她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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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全十一年冬月十一,新帝即位大礼。
年仅九岁的傅承启穿上拖地的龙袍,一步步登上高台,坐上泛着金光的龙椅。他展开母亲为他准备的登基诏书,以稚嫩的声音念了起来。
诏书中言及其将必效大越章、仁二帝,以冲龄继位而成大业,亦言其中兴大越、济世安民之志,颇为动人。
待文武百官跪地叩首高呼万岁后,承启便示意秦丰宣旨——
新帝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尊养母陆氏为承德殿太后、生母秦氏为承香殿太后,两宫太后并立,共同垂帘听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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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承香殿这个新住所,懿兰并不满意。
承香殿很大,因为要安置众多太妃。然而眼下宫中太妃众多,除了傅仪宁留下的五位妃嫔,还有成帝的八位太夫人、贵太妃、太妃们。
这其中便有庄太夫人这样家世显赫的,懿兰没法把人一股脑扔到清安寺去。于是懿兰便待在延英殿不肯搬了。
左右“承香殿太后”也只是个名号,承启也还年幼没有妃嫔。
懿兰还看中了承德殿西边的一片空地,想造一座楼将来自己搬进去住。承香殿即便是空下来,也太清苦,不比东西六宫华丽。然而她如今身为太后,总没有霸着延英殿不肯走的道理。
对于新太后的要求,广务司当然是上赶着奉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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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懿兰正在延英殿中与祐太妃、瑢贵太嫔聊天,珍宝司司设便来了。她呈上了一张楼阁设计图,道:“夏宫令前日来说太后娘娘想新修高楼,微臣便着手准备,勘察过承德殿以的空地,绘成此图。请太后娘娘过目。”
懿兰便接过夏风呈来的图纸看了两眼,颇为满意,又拿给佟玉祺与绿芸看。
“娘娘要在宫中建高楼?”尹绿芸有些讶异。
“只是这样想着,未必成真。”
佟玉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