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战事后的疲惫。
“先生真是料事如神!燕军此役损坏十几艘军船,现已全部撤离退回北岸!”
与此同时,东方破晓,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随之而来的便是光明。营帐外战火刚熄,不少士兵还在收拾战场。
姜颐跟在程蔺与李州身后走出营帐,她并未参与他们的谈话,只是驻足望向江边。
没想到才过了一晚,这广陵江便已不复生机,只有被烧毁的房屋和残断的柳枝,江上还漂有几艘破损的军船,以及燕军战死的士兵。
这便是战争了。
但姜颐并没有过多停留,心中的波澜很快恢复平静,加快脚步跟在两人身后。
十余年前,皇帝昏庸,奸臣当道,致使民不聊生,程蔺疾愤又无计可施便自请罢官,从此居于襄阳真武山。
而后几年里,群雄起义推翻朝廷,然而纷争杀戮没有因此断绝,直到六年前才形成如今燕、赵、楚三国鼎立的局面。
只因当年为官时,程蔺的政治才能卓绝,民间流传:“得程蔺者,可安天下。”
于是程蔺自从待在山中,便不断有人前来拜访,请他出山共图霸业,但他不愿乱入纷争,只想过他的闲云野鹤日子。
就在新年伊始,楚国国君梁庸便派人前来真武山送信物,请程蔺出山相助。
因程家数十年前得过先国君照拂,便留下信物,若来日有事相求,定当倾力相助。
于是程蔺承诺只此一次,燕军撤退后便要回真武山,梁庸惧怕此次燕军百万雄师南下,连连答应下来。
今日午时,梁庸在军中设下宴席犒赏三军,而程蔺作为本次战役谋臣,献计颇有成效,也在宴请之列。
程蔺与姜颐落座在席间,坐于上方的便是楚国国君梁庸,而两旁的青年便是大皇子梁争与二皇子梁世。
梁庸年纪在四十上下,容貌丰满,体型宽胖,正眯着眼盯着席中跳舞助兴的舞姬。
但在姜颐落座后,他又时不时地瞧向这边。
等到一旁的梁争悄悄提醒后,梁庸这才大笑着拿起酒杯:“此番多亏程先生相助,唱这出空城计,使得燕军撤退,实属功不可没,孤敬先生一杯。”
程蔺从容不迫,也拿起案上的酒杯回敬:“陛下谬赞,草民不过雕虫小技,全仰仗李将军军队训练有素。”
“先生真是过谦了,若非先生的计策,恐怕今日广陵难以周全。”李州是个实在人,并不想独揽功劳,也敬了程蔺一杯。
姜颐在席间回想起这几日已来的谋划,若非舅父出山相助,广陵恐怕如今已属于燕国。
燕军地处北方,士兵身形高大,加之训练有素,擅长陆战与马战,然而水战却是短板。
赵国地处西面,群山阻隔易守难攻。而楚国国域又被长江包围,曾屡次攻打上游都未果。只因两个月前攻打广陵,江上忽然吹起东南风,楚国军船未及时掌舵遭到重创,燕国这才加大兵力企图一举攻下。
原本赵楚两国联盟,奈何赵国迟迟不发兵援助。于是在交战前几日,舅父早已观云辨日,算得今日丑时江上会起大雾,姜颐便提议可效法古人,草人裹衣,放置在军队后面。
如此一来,大雾难辨,燕军只当后方有千军万马,不敢贸然上前。
而广陵江一到寅时便会涨潮,岸边筑篱是为了迷惑燕军以为今日潮水异常凶猛。
如此便是天时地利了。
至于人和,若是仔细盘查,哪方国家没有间谍呢?只需引得燕军在此时进攻即可。
这才能唱出一场空城计。正如“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梁庸听罢后放下酒杯继而道:“燕军仓惶而逃,不如乘胜追击攻下一城,先生以为如何?”
程蔺:“不可,燕军兵力充足,即便今日损失颇大,但实力仍然不可小觑,如果过了广陵江攻打,便会被发现端倪。”
梁庸听罢后恍然大悟,对程蔺敬佩之意溢于言表:“先生所言甚是,先生不如留在楚地,孤封你为军师,与孤共谋天下,待楚国统一天下之时便是先生拜相之时,到时候金银珠宝、红粉佳人享用不尽!”
程蔺不为所动,再次起立欠身,只见他薄唇轻抿:“承蒙陛下厚爱,草民计谋拙劣恐有负陛下,况且草民志不在此,只想研习书法,归隐山间茅屋。”
梁庸此时面露不悦,一言不发,席间氛围顿时安静下来,众人屏息。
唯听见“呯”的声响,姜颐抬眼看去,是梁世将酒杯用力掷于案上,他脱口而出:“父皇请你共谋天下那是看得起你,劝你收起那些文人自诩清高的做派,两三间茅屋有什么可以留恋,归顺我楚国有的是房屋府邸。”
此话一出,也不见梁庸阻止,只是闭唇不语,姜颐便知道这也正是梁庸所想说的话,可惜堂堂楚国国君,也只是如此肚量。
在座大臣皆不敢言语,连舞姬们都慌忙跪在地上,场面愈发令人胆颤。可即便如此,程蔺都气定神闲,丝毫不见慌张,像是早已熟知二人,有如此言语并不奇怪。
只有大皇子梁争率先开口:“听闻先生对书法研究颇深,为当世楷模,稍后可否讨教一二?”
程蔺颔首一笑:“草民定当知无不言。”
姜颐席间默默观之,这梁庸肚量小,又好美色,次子梁世亦是如此,只是这梁争却与二人不同,懂得审时度势、又礼贤下士,且听闻他与梁世结怨颇多。
楚国先国君驾崩后梁庸无能,想来全靠梁争与李州将军主持大局,难怪燕国致力于攻楚。
这场宴席虽然各怀鬼胎,但也心照不宣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