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派来的人,在第二天到了元观蕴的小院。 那是一位年轻的宫女。 叫怀樱。 而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怀樱就发现了,自己新的主人,有点难以伺候。 具体难在哪里…… “奴婢名叫怀樱。公主想要为奴婢取个新的名字吗?” “你有名字。” “……” “奴婢来替公主梳发吧!” “我自己会。” “奴婢会些时兴的手艺……” “教黑娘。” “奴婢……奴婢提了水来。” 这一次,房门之外,怀樱眼睁睁看着,却月公主单手就将自己双手捧着的水盆接过,再啪地拍上门扉。 进来三天了。 她依然踏不入卧室半步。 再这样下去……自己的工作完全无法展开。 怀樱简直抑郁了。 将水端进了室内,元观蕴本来想要自己快速的洗把脸,梳个头。 但黑娘制止了他:“只有半个月,时间不多,我先帮你梳一个嫁时的发髻吧。” 说罢,黑娘将梳子沾了水,开始一点点为元观蕴梳头。 元观蕴头发很厚,但发梢处总有些翘卷,若是不耐心把它们一一梳顺,梳起发来,便没有那么美丽。 有时候,黑娘觉得,便是一头秀发,也能预示一个人。 这些藏在明月奴发间的蜷曲,便是明月奴顺服外表之下,藏也藏不住的筋骨。 “明月奴。”梳了一会,黑娘说,“你的头发够用了。不用另戴假髻。” 如今,时人爱高髻,以为云髻峨峨,如仙人也。 只是想梳高髻,便需要很多的头发,有些女子发量没有这么多,怎么办呢?只得买假髻。这些假髻,还是自外邦进来的。 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毁。除非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否则,本朝人,哪可能剪下头发。 这间小小的院落里,连簪子都没有第二根,更不可能存有假髻。 假髻是尹家送进来的。 卧房的门关着,但窗户开着。 从窗户里,能看见熟悉的石桌、熟悉的梧桐。 这让他想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他看着其他的皇子皇女,能够住在太极宫;看着他们出行,能够前呼后拥;看着他们想要的,都能有,不想要的,也有人捧给他们。 他知道,他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有的,他不能有。 但他其实不羡慕他们。 他们确实有很多。 而他,也有黑娘。 就在这时候,窗户里,突然闪出了一张如花笑脸。 怀樱那张漂亮的脸上,满蕴笑容,对元观蕴说:“公主,尹郎君的添妆,又送到了。” 这几日间,她踏房门,便如越雷池一般,总也不能跨出半步。 但她确实也找到了自己能做的小小事情——那就是,每次尹郎君送来添妆后,却月公主总会听她介绍介绍。 如今,见却月公主淡淡扫过来的一眼,怀樱便知道,待会人会从房间中出来。 于是,她难掩开心的从窗户前离开。 “她好烦。”怀樱走后,元观蕴平淡道,“时时刻刻想要靠近我。” “出去以后,会见到更多的人的。”黑娘温声劝他。 “嗯。”元观蕴敷衍应了声。接着,他若有所思,“黑娘。” “怎么了?” “宫内宫外,携带东西进出,要被查验,很是麻烦,对吧?” “自然。” “那为什么,每天尹郎君都能送东西进来?” “也许……”黑娘才开口。 “尹郎君打点好了宫人?尹家在宫中有自己的路子?”元观蕴已在猜测,且深入思考,“尹家能送东西进来,我能送东西出去吗?如果能,如果可靠,我出宫以后,也能送东西、送消息进来给你……” 黑娘没再说话。 她一下一下梳着元观蕴的长发。 她知道,这个孩子从小就聪慧,令她害怕的聪慧。 愚钝之人,虽做不成什么,却反而性命无忧啊。 “好了。”黑娘这时候说。 元观蕴朝镜中一看,看见了陌生的自己。他的头发被梳得很高,上头点缀着不少花鸟虫鱼——都是些金银宝石镶嵌出来的。 他抬手摸了下,心想: 有点重。 不过,簪子这么多,能卖钱,也能防身,挺好的。 当元观蕴解开头发、卸了簪环,像平常一样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屋子外的石桌上,已经摆了不少东西。 一幅画卷,一团堆积在盘子里的孔雀羽毛。 他先拉开画卷。 画卷里,画着一位虽广袖博带,却明显孔武有力的少年。 不用猜,这就是尹问绮了。 元观蕴快速回忆春狩时候,自己看到的人。 接着,他略微疑惑的发现,自己对这幅画中的人,没有任何印象。 难道那时候,尹郎君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有可能。 春狩人多,他又只呆在女眷的范围内,没看全人,也是正常。 “公主。”怀樱这时轻言细语,“奴婢听说,尹郎君是个允文允武的少年俊才,文华自不用说,就在十数天前,一场酒会,满堂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