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吗?
为了不加重神明大人的负担,心与展开双臂,想转两个圈,展示自己的完好无缺,同时又拔腿往院子里跑,表示自己能跑能跳。
指挥官却固执地扶着她,两人僵在门口,进退不让。
祝云池正在满院子捉他“跑路”的蛐蛐,吓了一跳,又想起下人闲谈,说老三媳妇儿昨个横着进来的,在铺子晕了过去,心想该不是添喜了吧,这次总不会像上次大哥一样闹个乌龙吧,得赶紧揣着秘密回家告诉自个媳妇儿去。
难得见他如此强硬,心与只能妥协,任由他搀扶,走到紫藤萝架下。
一直没说话的指挥官忽然抵住她的额头,在对上她疑惑的视线前,抢先开口:“还有一个惊喜给你。”
心与眨了眨眼。
“你试着说说话。”指挥官在她耳边喃喃。
心与下意识张嘴,明白他话中深意后瞬间有些惊慌无措,怕他是在哄她,也怕自己做不到而希望复失望。
指挥官说:“乖。”
心与喝了两口冷风,终于发出了细微的声音,虽然略见嘶哑,但却是正常的人声。她再也难以抑制激动,伸手抱住身前的男人,把头埋在他心口,不住的呢喃。
当了十几年的哑巴,开口第一声呼唤,却是他的名字。
不是祝云川,而是属于指挥官的称号。
——十四。
指挥官亲了亲她的发顶,身子忽然一僵。
“什么?”
他把耳朵贴近,以为出现了幻觉,但等了许久,心与却什么也不说了。指挥官失落地要把耳朵挪开,心与却忽然张嘴朝里头吹气儿,吹得他心痒痒,忙用手掌捂住。
这时,心与把头一偏,在他另一只耳朵边上,用耍赖的语气说:“你看,我许了那么多家国情怀的愿望,最后还得靠我来拯救大家,所以,神明大人你得补偿我,我还有最后一个小小的愿望。”
指挥官声音沙哑:“我答应你。”
“问都不问就说答应,你不怕我反悔吗?”心与把鼻子蹭在他的肩膀上,闷闷地说:“……不难,真的不难,我想接下来的日子,你要陪我一起开心。人生苦短,不如及时行乐。”
指挥官欣然却又失望,忽然用力扳住她的肩膀。
两人同时转头,唇齿自风中擦过,指挥官不假思索按住她的头,将手指插入那一头青丝之中,将她摁进自己怀里,低头吻住了那抹柔软。
酒香入口,心与才知道,他醉了。
原来醉了的神明大人,如此诚实,但诚实是对清醒的人的惩罚。
——
在那之后,两人又回到了过去相处的样子,不论私下如何计划如何作想,但都默契地不再提离开,心与每天在布庄忙进忙出,指挥官百无聊赖,带上画匣子,就坐在铺子里喝茶陪着她,在外人眼里看起来,两人更加紧密无间。
其实好几次,他都想帮忙,但最后还是缩回了手,就像当初在破庙,他冷眼看着她忙前忙后,不过那时他的心是冷的,而如今却希望好不容易炽热的心重新冷下来。
不久后,长安传来消息,宰相大人的病彻底康复,值此佳秋,便开了秋宴,赏画作画,给指挥官的帖子送来那日,心与便知道,诀别就在眼前。
“我就不去了,铺子忙不开。”
心与借口推辞,这一次,三少爷成了全家的焦点
老夫人红光满面,以前怨他作画,如今越看那些画越是欢喜:“什么日子出发?”
“中秋后。”
江小泉缠着指挥官,偷偷嘱托他给自己捎带把兵器回来,祝云池则一声声“好弟弟”的哄,求他给带点蛐蛐,连宜玟和祝云海也难得开口,只不过一个诚心赞叹,一个则在旁挖苦弯酸,全家上下反倒只有心与心不在焉。
中秋当日,老夫人请了水云轩的大厨到府中,一众吃了餐饭,饭后心与在紫藤萝下走了走,独自坐在石凳上,唱起了歌儿。
“……水晶宫里,一声吹断横笛。(注)”
江小泉把脸凑过来问:“唱的什么?自从你学了字,怎么跟那个假清高一样。”她虽也识字,但是却不爱看书,更不爱读诗词歌赋,脑子里都是刀枪棍棒,唯一那点文绉绉的地方,都留给了织坊。
心与却幽幽地问:“你说,嫦娥在月宫里,会思念后羿么?”
“我倒是好奇,后羿知道嫦娥偷走灵药,会不会恨她。”江小泉却是没体味到她的言外之意,她的脑回路一向和常人不同,当即大咧咧地答。
心与不说话了,她知道他是要离开的。
她希望他能永远坚持心中的信仰,也希望自己永远不会成为他动摇的负累。
想到这儿,她朝指挥官看了一眼,后者正在陪祝老夫人闲话家常,毕竟他马上就要“消失”了,走之前还想再替祝云川最后一次尽孝。
江小泉和心与牛头不对马嘴地聊了两句,觉得无趣,又去找祝云池的麻烦去了,心与坐了一会,掸掸衣裙起身,去将门口水缸里的莲花分开,种在另一个池子里,然后将很早之前求得的祈福香囊挂在了指挥官身后的树枝上。
神那么强大,是不会死的,可是上次神明大人却告诉她,连宇宙都会死,一切归于奇点,她虽不知这当中的道理,但却觉得异常悲伤。
等她走后,指挥官将老人送走,回身将香囊摘了下来。他忽然想起了那枚项链,心里不禁起了波澜——为什么一个文明的一切都毁灭了,但偏偏留下了那滴眼泪?又是什么人把眼泪交给了老师?又或者,老师为什么会捡到那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