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腰身佝偻相貌寻常的老妇人,在刑场边一直看到天黑。 待行刑全部结束了,老妇人才慢慢离去。 守在刑场边的士兵们,闻着浓厚的血腥气,都觉得胃中翻腾不适。看着面色如常的老妇人,一个士兵忍不住低声嘀咕:“这个老妇,胆子倒是大得很。人都散光了,就她还一直留在这儿看到了最后。” 另一个士兵看着老妇人的身影,忽然拧了拧眉头,低声道:“这个老妇有些不对劲。我去禀报一声。” 慕容慎一直没有下落,京城里负责查探搜寻的士兵足有三千人之多。今日也有部分过来了,一来维持刑场纪律防治百姓拥挤踩踏,二来,设下陷阱,等着慕容慎露面。 等了一天,慕容慎毫无音讯,是意料中的事。这个举止有些诡异的老妇,倒是引起了众人的警惕。 一个年轻武将得了消息后,立刻叫了几个人过来,低声吩咐:“跟在那个老妇身后,摸清她住在何处。远远跟着,不可惊动了她。” 那几个士兵,齐齐点头,在濛濛细雨中悄然尾随了上去。 老妇人走到半路,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慕容氏的死士,都有自己的看家本事。这个老妇人莫氏,会些医术,身手便平平无奇。 当然,就算她是高手,也绝不敢在此时显露。 跟着她的人少说也有四五个,双拳难敌四手。 莫氏心中暗暗焦急,面上装着一无所察的模样,慢腾腾地往前走。经过馒头铺时停下了,从怀中摸出两个铜板,买了两个馒头,蹲在路边吃了一个。另一个小心翼翼包在帕子里,塞进怀里。起身又走了一段路,拐了两条巷子,又进了一家杂活铺子,买了些针头线脑的物什。 身后跟着的士兵们,也有些不确定了。 这个老妇人实在太寻常了。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在刑场外待得久了些。或许,老妇人就是爱看砍头的热闹呢? 等老妇人蹒跚着进了一处小宅子,士兵们记住这宅子的位置,故意等了半个时辰,才上前敲门。 结果,这宅子竟是空的。 进了宅子的老妇人,也不见了踪影。 士兵们既惊又怒,更多的是振奋雀跃。这么多人搜寻了两个多月,将整个京城来回地筛查了几回,一直没能寻到慕容慎的踪迹。 今日,终于有了线索。 士兵们留下一个守在原地,有一个回去送信,其余几个立刻追了出去。 …… “公子,莫氏今日一直都没来。” 地下的密室里,一个满面戾气的精悍男子低声对躺在床榻上的慕容慎说道:“她是不是被发现行踪了?” 慕容慎在地下不见天日地躲了两个月,又失血过多血气不盛,英俊的脸孔清瘦苍白,闻言拧紧眉头:“再等一等。”.. 莫氏今日去刑场一事,慕容慎一开始并不知晓。等了一天不见莫氏身影,慕容慎自然猜到是怎么回事,心情十分恶劣。 虎落平阳,龙游浅滩。连一个死士都敢私下行事,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或许,很快就有人嗅着踪迹来了。 他得离开这里。 可是,他的伤还没养好,最多就是被扶着下榻,走不了两步就疼痛难忍全身冒虚汗。这副模样,怎么逃?想逃能逃到哪里去? 走不了,就只能继续留在这里。 又等了两个时辰。 饥肠辘辘的亲兵,将最后半个馒头给了主子,自己咬牙狠心,要摸出密室看看外面动静。 慕容慎心里骤然有些慌乱:“就在这里等着。” 他现在深深后悔。当日不该被怒火冲昏头脑,将四个亲兵派了出去。结果,那四个亲兵再也没能回来,想来都已死了。现在他身边就剩三个亲兵,有两个受伤不能作战,真正能动手的,只有这么一个。 如果这个亲兵出去,再遭意外…… 慕容慎再次张口:“别出去,就在这里等着。” 亲兵想说话,看一眼自家主子的面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了。 昔日高高在上威风不可一世的公子,如今一败涂地,身受重伤。他确实不能离开公子左右。 罢了!听公子的,就等着吧! …… 莫氏一夜没回。 儿子儿媳也慌得很。 “娘去哪儿了?莫不是被发现行踪了?”儿媳忐忑不安,压低了声音说道:“还是被抓住了?会不会将公子的行踪供出来?” 儿子一夜没睡,熬得双眼发红:“不知道。” “一会儿就有人来搜查,娘不在,我们要怎么说?” “就说娘去买米了。他们还能去米铺查探不成?” 儿媳咬咬牙,低声道:“要不然,我们带着孩子逃吧!” 好死不如赖活。慕容一族都完了,昨天通通被砍了脑袋。就剩一个重伤的大公子。他们何必为慕容慎去死。 儿子犹豫不决:“再等一等,等娘回来再商议。” 傻小子在一旁吸溜着鼻涕,嘿嘿傻笑。 天明后,第一波来查探的人果然来了。这六个士兵时常来,对这一家四口颇为熟悉了。见老妇不见踪影,果然沉脸追问。 儿子儿媳照着商量好的说辞应对。 傻小子忽然喊了起来:“奶奶没回来!” 众士兵面色倏忽一变。 儿子儿媳头脑一轰,恨不得撕了傻小子的嘴。傻小子不知道自己惹了祸,依旧傻乎乎地笑。 “我家儿子自小就是个傻子,整日胡言乱语。”儿子忍着慌乱,硬着头皮解释。儿媳也在一旁附和。 那几个士兵冷笑几声:“当我们也是傻瓜不成?昨夜抓了一个老妇,老妇拒不交代自己身份来路,正在严刑拷问。看来,就是这傻小子的祖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