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靖溜出门外,用袖子擦拭额头汗珠,小声嘀咕道:“夫子一瞪眼,我就想溜。” 赵夕颜扑哧笑了:“你知道我爹清正的脾气,就别惹他。” “那不成。”徐靖咧嘴一笑,像昔日那般惫懒淘气:“我就爱听夫子教训我。” 赵夕颜笑着白他一眼。 王薇李骁就在隔壁院子里。 赵夕颜徐靖迈步进了院子,王薇和李骁立刻迎了过来,一同行礼,口称世子世子妃。 徐靖笑着扶起李骁,语气亲近热络:“别这么多礼。自家连襟,在一起不必拘谨。以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那怎么能一样啊! 以前徐靖就是一个富贵藩王世子,不掌兵不掌权。他一个武将与之结交,彼此称兄道弟都不为过。 现在徐靖是大晋新帝,他这个将军,得谨守君臣之道。 李骁心里十分受用,口中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今日不论君臣,只叙连襟之谊。” 一旁的王薇,羞臊得红了脸。 她还没嫁给李骁。他们就一口一个连襟的。 赵夕颜轻笑一生,挽起王薇的手低语:“别管他们,我们进去说话。” 王薇心头一热,点点头。 都是年轻人,彼此相识多年,到一处有说不完的话。 赵夕颜惦记族人,王薇便将自己知道的一一说来:“……京城传来世子将要登基为帝的消息后,赵氏一族的族人都十分高兴。尤其是祖母大人,发了宏愿,要吃斋念佛一年,为你们祈福。” 又悄声笑道:“其实,这一回祖母大人也想来京城。连行礼都准备好了。启程前两日偏偏受了凉,不便动身。祖母大人心里一直惦记你呢!” 赵夕颜也想念嘴硬心软的祖母了,低声笑道:“爹要留在京城,等日后安顿妥当了,将祖母接到京城来,就能相聚了。” “对了,七曾叔祖的身体还好么?” “好得很。”王薇笑道:“七曾叔祖最后一颗牙也掉了,吃米糊肉末,一顿能吃一碗。这样的身子骨,能活到一百岁。” 赵夕颜被勾起了思乡之情,忍不住叹一声:“我真想回去看一看。” 这显然不太可能。 徐靖的登基大典就在眼前,接下来就是皇后册封典礼,之后夫妻两个要带着孩子住进宫中。千头万绪,诸事纷乱,要慢慢理清。她根本无暇分身回北海郡。 王薇笑着安慰道:“暂且不急,以后得了空闲再回。” 另一边,徐靖和李骁正在说郑玄青。 “郑二怎么没来京城?”徐靖笑问:“我三年没见她了,心里一直惦记。” 李骁咳嗽一声:“我邀他一同来,他不肯。说要留下陪着未婚妻。” 徐靖:“……” 徐靖听得牙酸倒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呸,重色轻友的混账!” 算了,看在他对四姐一片痴情的份上,暂且不和他计较。 说笑几句后,李骁低声道:“十三州刺史和驻军将军都到京城了。世子得趁着这次机会拿捏住他们。” 徐靖在李骁面前也没逞强:“如果太子堂兄还在世,继承皇位大统,他们都会低头敬服。我到底是藩王世子身份继承皇位,他们口服心里却是不服的,这事急不得,慢慢来。” 也怪不得臣子们不服。徐靖声名鹊起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朝中众臣和徐靖还算熟悉,这些坐镇一州的刺史们将军们对他半点不熟。自然要省视称量一二。 君臣间的博弈也是朝堂里的常态。天子仁爱勤政,臣子赤胆忠心。帝王平庸无能,做臣子的少不得要压一压王权。如果遇到像永明帝那样的无道昏君,朝臣们满心怨怼,巴不得帝王早些驾崩归天了。 所以,别以为坐了龙椅就坐拥天下了,想掌控朝堂众臣归心还早得很哪! 李骁低声道:“我一直在胶东军军营里,只会领兵打仗,这些朝堂争斗实在不懂。总之,以后要领兵剿匪,我第一个去。” 这大实话,听得徐靖会心一笑:“放心,以后有的是用你的时候。” 李骁咧嘴一笑。 …… 这一日晚上,赵府家宴着实热闹。 徐靖如今身份不同往日,一开始众人还颇有顾虑,有些拘谨。徐靖却没半点为人君主的架子,和众人有说有笑。家宴上没有酒,喝着茶水也有滋有味。 家宴散后,徐靖依依难舍地拉着岳父的手:“岳父不如去王府住下。”.. 赵元明温声道:“我就住赵府,你和月牙儿先忙正事,好好孝敬王爷王妃。以后得了空闲,再来看我。” 北海王夫妇都在王府里住着,他这个岳父焉能这般不识趣。 赵夕颜明白其中道理,虽然舍不得亲爹,却忍下了。 倒是徐靖,一直念念不舍,反复劝岳父和他一同回王府。 众人看着有趣,又觉欣慰。 徐靖实在有情有义。 赵元明受不了女婿的啰嗦聒噪,直接打发他走人:“行了行了,快些走吧!” 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赵夕颜抿唇一笑,扯着徐靖的衣袖上了马车。马车走出老远了,徐靖还往外探出头,高声嚷道:“岳父,我走啦!别太想我啊!” 赵元明揉了揉额角,嘴角却悄然扬起。 …… 隔日,李骁上朝觐见,赵元明带着义女王薇来北海王府拜会。 自从徐靖进宫处理政务,北海王就很少进宫了,有朝臣登门拜会,也避而不见。 北海王这般姿态,令苏皇后和众臣也放心不少。 众人拥立徐靖继位,北海王若仗着自己是徐靖亲爹,干涉朝政,就大大不美了。皇权至高无上,也不容任何人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