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即使对它最喜爱的宠儿也不是永远慷慨无度的。
——茨威格
小妹醒来后,扎哈拉不得不边开车边解释现在的情况,加比娜依然吵着要回家,洛洛被小姨的吵嚷惹的哭了起来,玛丽安娜一个巴掌下去后,加比娜安静了下来,车里只剩下洛洛的哭声。
“我们可以现在放你下去,给你钱让你坐车回家,然后你就要永远面对你妈妈,因为她的摇钱树跑了,你想嫁个天天喝醉了就打你的男人都是奢望。”
玛丽唱白脸镇住了加比娜,扎哈拉接着唱起红脸,“你想在技术学校学怎么缝纫,还是和你的姐姐们走?”
加比娜最终接受了姐姐们的安排,扎哈拉和玛丽轮流开着车,考虑到扎哈拉已经怀孕快五个月了,不能长时间开车,除了最开始的一天,剩下的时间玛丽主动揽下了开车的事,开了两天两夜的车,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到了韦拉克鲁斯,玛丽发起了烧,她们暂时停留在一个小旅馆,留加比娜照顾洛洛,扎哈拉则陪玛丽去打退烧针,买了去墨西哥城的车票,打算第二天再继续上路。
半夜,廉价旅馆的大门被敲响了,也许是怀孕的人较为敏感,扎哈拉一下子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摇醒了熟睡的玛丽和加比娜,“有事情发生了,我们最好躲起来。”
楼下传来嘈杂的声响,旅馆的隔音属实不怎么样,扎哈拉很容易听到了玛利亚姑妈和中介的声音,玛丽和加比娜也听到了。
“妈妈!”加比娜忽然大喊,“在这里!”
距离他们上楼还剩几十秒,扎哈拉当机立断,用椅子顶住了门把手。
“你疯了,加比娜?”玛丽捂住了小妹的嘴,只要不发出声音,想要找到这个房间还需要一会儿,“你想害死我们吗?”
扎哈拉的方法更直接,她把旅馆提供的毛巾团了团塞进了加比娜嘴里,然后迅速用被子和毯子紧紧裹住小妹。
“开窗。”旅馆的房间在二楼,这里是建筑偏低矮,并没有一般的二楼那么高,才两米多,玛丽和扎哈拉抬着加比娜,把人扔了下去。
然后是扎哈拉抱着洛洛,顺着床单跳了下去,玛丽背着包跳下来的时候,那边已经开始撞门了,她急着下来,脚踝似乎扭了一下。
加比娜摔得不轻,扎哈拉却没有时间可怜她,怕有人在旅馆大门守着,她不敢去找车,只能拖着两个人在小巷中狂奔,加比娜赖着不走,不用玛丽动手,她一脚卷上去,加比娜就不敢不跟着跑了。
如此剧烈的动作,洛洛被吵醒了,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婴儿的哭声就像GPS,后面果然有了脚步声,还能听见玛利亚气愤的咆哮,喊的不外乎那么几个脏字。
扎哈拉一刻也不敢停,被追上了,便很难有第二次机会出逃,洛洛一定会被送走,她和玛丽恐怕还要继续过代孕母亲的日子,随时面对死亡的阴影。
玛丽比扎哈拉更清楚这一点,脚踝的剧痛使她跑起步来一瘸一拐,而洛洛的哭声更是最有力的催命符。
“把她给我。”看见垃圾箱,玛丽一把夺过了洛洛,“你们进去。”她拿下背包,“里面有三万七千刀的现金,这是我和安所有的积蓄。”
仿佛察觉到了危险,女婴的哭声越发尖锐,扎哈拉捂住了加比娜的嘴,垃圾的呛人酸臭味包裹住了她们,“逃得远远的,英迪戈,加比娜。”
玛丽放下了盖子。
“你可以弄出声音,只要你想玛丽的心血白费。”扎哈拉低声说,“她宁可自己不走也要你离开,加比娜,求你了,想想她,再想想安。”
婴儿的哭声远了,半分钟后,一阵脚步声经过,至少有四、五个人,玛利亚也在其中。
大约一分钟后,枪响和女人尖利的呼救声响起,她知道,玛丽没打中,她被他们抓住了,玛利亚恶毒地咒骂着玛丽,逼问扎哈拉与加布里埃拉的下落。
“她们早就丢下我和洛洛跑了!”
“贱女人,她们去了哪里!”男人殴打女人的声音、婴儿凄惨的哭声、女人的痛呼交织在一起,在蝇虫乱爬的垃圾箱里也听得真切,加比娜哭了,她的眼泪打湿了扎哈拉的手掌,殴打大约持续了五、六分钟,直到玛丽安娜没了声音,多洛莉丝不停地哭,他们讨论着剩下两个人的下落,拖动摩擦的声音经过了扎哈拉所在的垃圾箱,又缓缓远去。
“这就是你的国家,加布里埃拉,她没有希望可言。”
等到人声完全消失,扎哈拉才对加比娜摆事实讲道理,假如这孩子不想离开墨西哥,之后肯定还会再通知玛利亚,到时候她孤身一人,顺利避开的可能性更小,她不是圣母,要是加比娜真的说不通,她不会第二次为了她赌上自己的未来。
“胡安妮塔死在了这里,而我也不愿意知道玛丽安娜的下场是什么,我现在放开手,如果你还是想和妈妈走,继续那种看不到头的日子,去吧,我不会拦你,你应该有选择的权利。如果你改变了主意,我会履行对玛丽的承诺,带你去一个更好的地方,也许不如妈妈身边让你安心,但你能比在这里更安全地长大,拥有更好的教育,就像教师女士说的:去上大学。你是个大女孩了,有机会去上大学,就不该在技术学校里蹉跎,你知道拥有更高层次的教育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有多么重要,那不仅意味着体面的工作与合心意的伴侣,更代表你的未来和你的生活将属于你自己,没有任何人能替你决定它,就连你那无所不能的妈妈也不能。”扎哈拉松开了手,“身为你的表姐,我给你第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走还是留,你自己来选。”
“玛丽也会死吗?”加比娜问道。
“她不太可能会死。”扎哈拉实话实说,“但她会活在地狱。”
“我和你在一起。”加比娜带着哭腔,“对不起我打电话叫了妈妈,我想和你和玛丽在一起,我也舍不得妈妈,英迪戈,我也想安…”
等加比娜哭完,扎哈拉才推开了垃圾箱的盖子,带着一身腐坏的臭味朝反方向走去。
“我们的车票放在旅馆了。”加比娜主动拉着扎哈拉的手,“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不能去墨西哥城了,他们看见车票,一定会在火车站与长途车站守着的。”
远处,两次长声鸣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