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帆风顺的事总是长久不了。
——海明威
依依不舍地同所有小伙伴告别后,埃尔兰兹跟着姐姐们搬到了马德里。
马德里的冬天比桑坦德要冷得多,这里没有海,从前他在马蒂亚斯蒙特罗广场可以远远地望见海,深蓝的,浅蓝的,夏季和冬季有些不同的颜色,而这里没有海,只有满目的陌生和一望无际的孤独。
扎哈拉负责新房子的首付,一栋独立的公寓,除了地段不是很好,上一任的主人最近因没等到救护车死于心脏病发外,没有任何问题。
“你害怕吗?”扎哈拉询问加比娜,“这里死过人。”
“得了吧,世界上每分每秒都要死人,假如个个变成幽灵来吓人,地球早就挤爆了。”加比娜对这事并不在乎,“心脏病而已,又不是用电锯锯成几块。”
“好吧,我们就住这里。”扎哈拉点了头,“十五个月后,这房子就是我们的了。”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攒下钱来的。”
“也许我的灵魂里住着一个中国人。”
埃尔兰兹上学的事不用扎哈拉操心,当务之急是为加比娜联系一所好的私立高中,首都的学校要比自治区贵很多,最合适的一所高中,每年要一千一百欧的学费。
扎哈拉现在要感谢卡斯蒂亚训练营了,不用再为埃尔兰兹的中学学费和训练费用担心,意味着加比娜不仅能去这所高中,大学的注册费也有了着落。
她的事业同时迈上了新台阶,在孔子学院任教,名气会为她带来更多的学生,除了合同里约定的工资,扎哈拉的网络培训与一对一课程也能赚相当一部分外快。
辛勤工作所带来的收获是值得的,两个孩子,一幢房子,安稳的生活,所有人都过得很快乐。
埃尔兰兹最近过得不是很快乐。
新的训练营,新的队友,意味着他要融入新的训练体系,适应新的人际关系。
一切都是新的,一切来得又太快。
他在这里见到了自己第一场正式比赛的对手,当然,现在他们都是埃尔兰兹的队友了,他记得他们,他们中的大半也记得他,被一支三级联赛的青训队伍追了个2:2平,回来后他们可是挨了教练好一顿收拾。
被埃尔兰兹围追堵截过的7号叫卢西亚·埃斯皮诺萨,加入训练的第一天,卢西亚就给了桑坦德小子一个下马威。
“你不是很能跑吗,新来的。”他和伙伴故意把球踢远,让埃尔兰兹去捡,“去捡球,别让我们等着!”
“为什么又要我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次次要他去捡球,埃尔兰兹意识到了新队友的敌意,“我是来训练的,不是替你们捡球的。”
“我是队长,你要听我的话。”卢西亚撇嘴,“总要有人去,为什么不能是你,你有什么特别的,你觉得你比我们都强吗?”
“至少比你强。”埃尔兰兹依然站在原地,扎哈拉可从来没教过他任人欺负,“我没什么特别的,我在桑坦德当队长的时候,从来没有把我的同伴当仆人使唤。”
“你那些打渔的‘同伴’都在养鱼场,桑坦德队长。”队友们都站在了卢西亚身边,向埃尔兰兹发难,“这里是马德里,你要听我们的队长。”
“要么轮流去。”强压心头的委屈,埃尔兰兹毫不退缩,“要么打一架决定谁去,让我看看马德里吃鱼的废物有多少本事,才能和打渔的踢成平局。”
“我几个月前就想揍你了。”卢西亚与埃尔兰兹滚在了草皮上,谁也不肯让步,周围的队友都喊着卢西亚的名字。
“你们在做什么!”一眼没看就聚众打架,这群皮猴子真是无法无天了。
一见到大人,孩子们快速地散开,谁也不敢说话,打架被发现了是要受处罚的,最严重可能会被赶出青训营。
“谁起的头?”一手拎着一个身上沾满草屑的小兔崽子,助教的脸黑的像锅底。
“是我!”埃尔兰兹和卢西亚同时说道。
我是队长,你和我争什么?他们同时疑惑地看向对方,又在同一时间嫌弃地别过了头。
“到底是谁?”
“是他!”再一次异口同声,他们很快又恶狠狠地瞪着彼此,随时准备再来第二仗。
于是双双被停训。
“我们要和马竞的青训比赛,我不能停训!”卢西亚反驳,“我不能为这个桑坦德小子错过比赛!”
于是队长一职被撤。
“就你?跑得比熊猫还慢,上场了也得被踢下来。”
于是被找家长的扎哈拉再一次怀疑起自己的教育是不是出了差错。
不然为什么她一个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五好姐姐会教出皮且好斗的小孩来?加比娜她还能理解是因为成长环境,可埃尔兰兹呢,难不成是她平常表现得太强势,给了小孩一种争勇斗狠就能搞定一切的错觉?
扎哈拉几次欲言又止,假如她真的不是合格的榜样,埃尔兰兹已经被教歪了,她是不是该带他做一个家庭心理咨询?
成为家长是不需要考试的,教育的本身就是一场考试,只不过考试的时间很长,从十几年到几十年不等,她是考生,埃尔兰兹则是一张从空白到写满的答卷,她不能不对他负责,不仅仅是抚养的责任,更有一起生活的感情,扎哈拉希望这张答卷上的叉越少越好。
但她不是完人,也不可能答出完美的卷面。
“克里斯蒂安没有问题,马西亚斯小姐,他是个活泼的正常男孩。”心理医生显然见过很多这样的情况,“反而是您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我个人建议,您每周进行一次心理咨询,我们的疗程将对您的焦虑有一定的帮助。”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是这样吗。”扎哈拉一时无法理解,“我,焦虑?”
“压力会使人产生焦虑,马西亚斯小姐,您有多久没有好好放松过了?”
来到这里,为人代孕、惊险逃亡,获得新生活,维持生计、照顾婴孩,孩子长大了,教育问题、生活问题…她简直一刻都不能放松。
“有一段时间了。”她叹了口气,既然发现问题了,就要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