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的匕首,在他倒地之前跳到了地上,而就在那头子触地的一瞬间,他身后背着的那把横刀,已然到了萧唯的手上。
空气短暂地安静了一会,随后不知谁先叫嚣起来,匪徒们就像是被激起了某种情绪,骂着难听至极的话朝她冲将上来,但很快,他们便再也吐不出那般不堪入耳的字眼来了,那把沾染了无数无辜之人鲜血的横刀终于劈进了肮脏的皮肉之中,使得腌臜的词汇成为了他们留在这世上的遗言。
手中拿着的横刀都及半个萧唯那么高了,未习武的成年男人单要拿起都费力得很,可小姑娘耍起刀就像是挥舞一串冰糖葫芦那么简单,她边灵巧地躲避着蜂拥而上的围攻,边舞着刀运力飞身砍在来人的脖颈处,半盏茶的功夫,地上便已经躺了四五个如马匪头子般同样死状的汉子。
剩下的人显然有些被唬住了,他们面对拖着带血长刀的萧唯连连后退,直至被逼出了院门外。萧唯身上的白裙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那张女娲精心塑造的绝美容颜上,挂着稚气又妖媚的残忍。
她微微喘着气,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从前比这大且重的兵器都使过,但不知道是生病还是其他原因,今日她总提不起内力,拿着刀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要快点结束。
快走吧,快离开吧……她在内心祈祷着。
一阵带着灼烧和血腥味的微风拂过她的脸颊,没有熟悉的纱巾触碰到下颚,她突然被惊出一身冷汗。
没有戴面纱!他们看见了我的脸!
萧唯显而易见地焦躁了起来,她咬住嘴唇努力稳住手中的刀,汗水慢慢滑落,冲散了面庞的血迹,眼前的马匪死死地盯着她,等待着一个机会。
不行,一个都不能放走,见过我脸的人……都得死!
马匪们没有等到她力竭的那一刻,只见她红着眼冲了上来,飞身又是果断利索的一刀,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刀刀精准地砍在脖颈的致命处,但随着马匪越来越凶猛的攻势袭来,萧唯感觉越来越吃力,一运转内力便觉得五脏六腑炸裂般的疼痛,手中的刀如有千斤重,她再也无法提着刀飞身跳起了,唯有退而求其次击在匪徒的腰腹部,又接连倒下去了七八个壮汉。
当她费力地再次将刀从一个马匪的腹部拔出,眼前剩下的三四个匪徒无论如何都不敢上前了。
他们举着刀看着眼前的小刹罗,双脚却颤抖着往后退,最后面的一个疤脸汉子竟先转身跑了起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其他同伴内心最后的支柱也崩塌了,正欲逃跑却被冲上来的萧唯一人一刀了结了性命。
看着已跑出十几米的唯一幸存者,萧唯的脑海里又再次响起了那个声音:他看见了我的脸……他看见了我的脸……
这声音就像是魔咒一样刺激着萧唯衰弱的神经,她重新聚集起内力,强忍着身体要被撕裂的疼痛用脚从地上挑飞一柄长刀,以手中的刀撑地为支点,找准时机一个飞身侧横踢恰好踹在落下的刀柄上,下一秒疤脸马匪便被那柄长刀贯穿了喉咙,钉死在不远处林子里的树干上。
这一飞身,萧唯没有再稳稳地站在地面上,而是顺势倒了下去,手中的长刀也随之掉落。
她躺在冰冷的石板路上,看不见任何东西,听不清任何声音,也没有办法动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唯有手指感受到那种粘稠又有些许温度的触感告诉她,她还没有死。
周围归于平静,她不知道是自己听不见了,还是一切都结束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躺了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而这漫长的濒死过程被一阵缓慢而有节奏的铃铛声打断。
萧唯用尽所有力气侧过头,微微睁开眼睛,血光模糊中看到一幅很奇特的景象。
那是象群,它们排着队,一只一只地穿过并不宽的石板路小巷,缓慢地行走着,铃铛便绑在粗壮的象足上,随着它们的走动而发出清脆悠远的声音来。
象背上坐着穿着奇异服饰的人,他们侧过头看着萧唯,其中似乎有一头雪白的象停了下来,她仿佛能在片模糊中感受到象背上那人悲悯的目光。
可最终他还是走了,他们都走了,没有人停下前进的步伐,都只是静静地看着,直至大象缓缓地将他们带离这恍若地狱的地方。
这大概就是,死亡前的梦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