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种种因素,导致了柳嬄眸认为贾诩只想当一条颓废的咸鱼。
可实际上……如果真的因为名字而要让贾诩和鱼这种东西扯上关系,那贾诩也是一条鱼腹中藏着“大楚兴,陈胜王”字条的假咸鱼。
贾诩微微一笑。
——柳嬄眸还在忧心忡忡地替他想着外头世道一乱,他面对那些虎狼之辈时该怎么办。殊不知,虎狼早已踞于君前。
可贾诩并不想告诉柳嬄眸他真正的想法,或者说,他隐约感受得到柳嬄眸并非完全卸下心防。而且他真实的想法若是真的告诉她,恐怕会吓到柳嬄眸——贾诩只是想和柳嬄眸能够有进一步的交流,没打算给自己强行刷地狱难度的副本。
两人虽然脑回路并不在同一个频道,但他们的脚步都不停。是以这样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地二人便走到了柳府。
贾诩特别淡定地当着柳嬄眸的面走进柳府。
柳家门口的部曲还冲贾诩行礼:“二郎君。”
目瞪口呆的柳嬄眸由是想道:她和贾诩,到底谁才是柳父柳母的孩子?
柳嬄眸心情复杂地看着贾诩和柳父柳母聊天,更可恶的是,柳父柳母还都很喜欢他,一副恨不得贾诩现在就成了他们女婿的样子。
……诶?
柳嬄眸忽然想起那次她奉命陪贾诩逛园子的事。
当时她还奇怪为什么四下无人,现在看来,此事怕是多少有两家父母的授意在的。
柳嬄眸望天:虽说西北民风彪悍,可也不至于彪悍成这样吧?
默默地看着天花板半天后,柳嬄眸放松了下脖子,余光正好瞄到柳母和贾诩正看向这边。
柳母道:“六娘,你和你兄长也不学学人家文和,这么大个人了还到处跑,真不让人省心。”
柳嬄眸:“……”
到处跑的难道不是他贾文和吗?!
但无论贾诩还是柳母,她都说不过。柳嬄眸又默默地低下了头,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光荣成为“别人家的孩子”的贾诩还在一旁劝道:“叔母不必介意,嬄眸年纪尚小,性子跳脱,在姑臧城里走走倒也没什么。”
柳母听完,这才不再念叨柳嬄眸。
内心吃瘪的柳嬄眸还不得不悄悄对贾诩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贾诩笑而不语。
好在贾诩也没留在柳家多久,他同柳母聊了一会儿天便告辞了,柳嬄眸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柳母看在眼里,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对柳嬄眸说:“文和送你回来,你不称谢不提,还不去送送人家?”
柳嬄眸:“……”
行叭,你们要我干啥便干啥吧。
柳嬄眸和贾诩依旧是并排走着,柳嬄眸无意识地感叹了一句:“我父母对你比我和我兄长都热情。”
贾诩的表情似乎没有变化过,柳嬄眸根本感觉不到他情绪的变化:“柳叔父回到凉州三年了,你兄长外任高平县令也将近三年了,而你在高平待了多久?”
柳嬄眸:“……两年多吧。”
心虚的柳嬄眸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句话后,却没有听到贾诩再说些什么,只有一片沉默。
她抬头瞄了一眼贾诩,小声嘀咕:“我以为你会跟别人一样跟我说什么多陪陪父母之类的话。”
贾诩沉吟片刻,道:“其实,这本与我没什么关系。”
柳嬄眸一默:贾诩说的还挺有道理。
“但鉴于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说关联当然还是有的。”贾诩悠然道,“只是贾柳两家本就交好,你进门后要是想回家陪陪叔父叔母,我自然也不会拦着你。”
柳嬄眸觉得哪里不对劲:“出嫁女不是不能随便回娘家吗?”她在族地的时候长辈们是这么教导的啊。好像回娘家还得先去通报一声什么的,随随便便回娘家是失礼的事,啊不,是和被休划约等号的事。
贾诩:“……”
他该说什么?夸她柳嬄眸和他一样思虑长久?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这小姑娘终于不再纠结于退婚的事了。
贾诩道:“你若愿意,在你家附近置一间宅院也未尝不可。”
“不用和伯父伯母住在一起吗?”按道理她还得服侍公婆来着。
贾诩不得不再次提醒道:“诩是次子。”
——分家只是迟早的事。
读懂了话外音的柳嬄眸轻轻“哦”了一声,她突然觉得,自己这桩婚事,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糟糕。
……
夜里,柳嬄眸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上辈子的长安城。
鲜血混着烈火,和残阳连成了一片,那一天,整个长安城都是血色的。目之所及,宫室十不存一,白骨盈野。
……柳嬄眸蓦然惊坐起,环顾四周。
灯,是早已熄了的,屋内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侍婢青姬还在外头守着,柳嬄眸不想惊动她,遂一个人默默抱着双膝,思考起自己的梦境来。
——那是梦境,也是在大唐时柳嬄眸到处逃命的日子,是她前世最痛苦的日子。
柳嬄眸虽然是霸刀山庄出身,但自十六岁起便到大唐各处游历,安史之乱爆发时,她恰好在长安。
叛军攻下潼关后,她倒是想跑路,可是跑的人太多了,所以没跑成。柳嬄眸苦笑,现在想想,自己当初是怎么孤身一人在叛军攻下长安后还能艰难地再逃出来的?她现在都觉得这是个奇迹。
不过,柳嬄眸来到这里以后,梦见前世之事次数并不多,今年她根本没梦到过前世之事。更何况自己以前梦见也大抵是一些相对而言比较美好的日子,比如在七秀坊看美女表演剑舞什么的。而今夜,也是柳嬄眸第一次梦见前世被叛军攻破后的长安城。
人人皆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柳嬄眸心中暗道:难道是因为自己最近总是想到接下来的乱世,由是和前世的安史之乱关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