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染。”钟大娘一边烧水一边叫着站在墙边的少女,“再去井边打桶水来吧。”
“好嘞!”陆染拿起水桶去了,不过一会,她瘦削的身体吃力地提着个比自己还粗的木桶回来,用不着旁人吩咐,便一瓢一瓢将整个水缸填满。
钟大娘见她勤快肯干,从腰包里掏出一小块饼子递给陆染,“累坏了吧,喏,这个拿着吃去。”
“谢谢钟大娘。”陆染笑靥如花,正是十八、九岁的年纪,一颦一笑皆是好看。
钟大娘瞧得一愣神,待到陆染走远,冲着身边另一个婆姨道:“这姑娘自从病了一场,倒通透多了,跟变了个人似的。”
“是啊,她要是早这么本分就好了,非得遭了罪才安生。”婆姨斜睨着陆染离开,大嗓门并不怕陆染听见,“你也甭可怜她,要我说这就叫自作自受,若不是存着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心思,她也不会落得到咱们这。”
钟大娘,“哎,你小声点……”
陆染听见了二人议论,没作声,捧起一汪清水拍了把脸。她穿越过来已有几日,也算熟悉了眼下的处境和身份。陆染本是一名小演员,从小热爱演艺事业,大学毕业后就放弃了本专业,日日在横店飘着等机会,梦想着通过一个个小角色的积累,到哪天一炮而红。
但有时候,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陆染剧组倒是进了不少,至今仍是个十八线开外!
扯了扯身上那件暗红色的粗布衣裳,望了眼水缸,陆染自己都忍不住心口一哆嗦,即使是这样不施粉黛,瞧这模样仍是我见犹怜!
倒不是陆染自夸,实在是她现在就长了副含羞带媚的模样,哪怕穿着最朴素的衣裳,做着最简单的表情,也是一副双目含情、秋水潋滟的模样,这几天走哪都要被叫两声“狐媚子”!
唉,这悲催的“狐媚子”!
陆染那日刚从剧组下戏,晚上回到出租房内正在看新戏的剧本,名字叫作《庶女跃枝头》,讲得是贺府的庶出小姐怎么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最后靠着自己的努力嫁上了如意郎君。
书里头有一个与陆染同名同姓的小丫头,说起来她本也出生不俗,奈何十岁那年却成了罪臣之女,父母皆被处决,自己也被卖入贺府为奴为婢。小丫头天生丽质,渐渐长大心气也越来越高,想要过回小时候的富贵生活,便见天的往公子哥们的身边跑,一来二回还真勾搭上了贺府的大公子。
一朝攀上高枝,小丫鬟还想再接再厉被收了房,但大公子只是口头答应,却迟迟未向家中提起。小丫鬟太过心急,在贺府家宴的时候自导自演了一出戏,端着醒酒汤去了公子们歇息的偏房,不过片刻,房间便发出碗碟打破的声音,伴随的一声“公子,您别再抓着染儿了……”
本是想在众人面前坐实了和大公子的关系,逼大公子一把。可她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也高估了自己在男人心中的地位,更低估了贺家的雷厉手段,世家大族的门槛哪有那么好进,何况乎这家宴还请了几个要好的外客在场,这一出无异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门外的贺府老爷、夫人震怒,一日之内,小丫鬟的富贵梦碎,被发卖去了京城中最大的伶人乐馆。
而这期间,贺府的大公子始终没有出现,也没有帮她说过半句话。心气高的小丫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在乐馆中又受尽委屈,不久便在房梁上挂起一条草绳,心灰意冷地离开了……
“唉!”可能因为是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关系,看到这里陆染一声感叹。但也仅仅是一叹,之后陆染就把那小丫鬟抛诸脑后,重点放在了研究自己的戏份上,捉摸着在与女主为难使袢子时,怎样才能既演得真切,又不遭观众讨厌。再之后她的头便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剧本也从手里滑落至床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待到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自己竟然穿进了书中,还变成了这个同名同姓的小丫鬟,且已经被发卖来乐馆好几天了,正病病歪歪地躺在发霉的柴房里!
什么狗屎运气!即使穿越了,她也还是个跑龙套的。这时候离小丫鬟悬梁自尽,只差最后一场戏了。
花了好几个时辰才接受眼前的事实,等逐渐冷静下来,陆染摸着饿瘪的肚子斜靠在潮湿的柴火堆里,难道穿越过来就是让她体验一把自寻短见?陆染想了想,实在没有那决绝赴死的勇气。不行,她得苟着,哪怕是最不讨喜的角色,她也不能就这么下线。
“发什么愣呢?这里是听莺阁,不是贺府,还在做你的春秋大梦不成?”嫌恶的声音将陆染从回忆中拉回现实,穿绿布褂子的妇人从门厅走过来,像看商品似的将陆染从头到尾打量一番,向后一指,“头家让你去前院一趟。”
前楼是听莺阁招待客人的地方,此时皓月初现,正是一天中生意最红火的时候,陆染直觉没什么好事,“吴妈妈,头家昨日不是答应过我,让我先在后厨帮忙,等养好身子学了歌舞技艺,再去前楼的吗?”
“让你来就来,哪那么多废话!”
吴妈妈扯着陆染的胳膊往前院走,扯得陆染一踉跄,病体初愈的身子哪里是这强壮婆子的对手,陆染只得跟着去了,只在心中默想着如何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不其然,到了大厅一阵异于平常的喧闹,台上的伶人不唱曲了,琴师也忘记了抚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个男子身上,陆染看过去的时候,正见一个瘦高的男子提起一张椅子就要向另一个男子砸去,幸亏让周围几个人合力拦下,瘦高男子被拦下后,也顾不得身上撒落的酒水,还要发疯似的往前冲,而男子身侧还跌坐着一位女子,那女子双手捂着右腿,似乎是受了伤。
那受伤的女子陆染认得,是听莺阁的一位伶人,陆染昨日还去给她送过浆洗好的衣服。
吴妈妈不由分说便将陆染往他们那边领去,陆染见机扶住桌子,陪着笑道:“吴妈妈,那边瞧着就是场冲冠一怒为红颜,你该请头家去平事,把我往那边推算是怎么回事呀?”
吴妈妈脸色不善。
陆染补充道:“就算叫我过去,你也得告诉我是什么事呀!”
“想得倒美!还想过去!”吴妈妈手劲贼大,拎着陆染往前一推,“看到没有,贺连寻几乎每日都来,但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