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陆染继续在后厨帮忙洒扫,钟大娘照例搬来一叠洗好晒干的衣物,叫陆染给前头院子里的姑娘们送过去。
陆染放下手中的活计,利落地接了过去,走在前楼的路上,难免又听见那些粗使婆子、小厮们对着她指指点点,不时冒出些“狐媚子”的议论,陆染自打穿来这以后,每日已听出老茧,只不过今日的议论声更大,被指点的次数也更多。
用现代的话来描述,听莺阁是京城一家最高档的娱乐场所,伶人、琴师、舞娘都有,且店里偏向风雅这一挂,服务的人群也多为达官显贵。从业人员主要就是表演才艺,愿意的话也可以陪客人吃吃饭,但并不做什么出卖皮肉的营生。这里前院里住的姑娘,一般都是出自穷苦人家,或是家里落了难。古代人注重名节,像陆染这样因为勾引少爷不成,被发买来的,着实不多,也最令人瞧不起。
原书中的小丫鬟,应该就是被抛弃的心灰意冷,加之成日被人针对指摘,最后才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但陆染不是她,犯不着为了不是自己做的事跟自己过不去,她不卑不亢,坦然地走在路上,未见半分羞愧之色,更是惹得旁人一顿“不要脸面”的议论。
此时接近中午,听莺阁尚未开张,正是姑娘们快要吃午饭的时候。踏入前院的住所,今日聚在石桌前的伶人、舞娘比往日多了不少,当陆染踏进门槛的时候,就见她们聚在一起似是说着什么话,突然一人发现了陆染,便立刻回头说了句话,姑娘们跟商量好似的统一禁了声,一齐转过头来看向陆染。
所有目光齐聚在陆染身上,眼神实在算不得友善。平日里姑娘们因看不上她在贺府的行径,普通的会奚落她两句,少数的则爱答不理,那些自命清高的,甚至是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她。
但今日,有两个个自命清高的姑娘竟也在其中,陆染就知道准没什么好事等着自己。
顶着数屡芒刺般的眼神走到院落中央,不管怎样,陆染得将工作完成。看到其中一位姑娘,陆染端着托盘道:“彤沫姑娘,衣服替你浆洗好了,还是给你放在里屋柜子的第二格吧?”
“丢了。”彤沫平日属于不愿搭理陆染的那一派,此刻却一反常态,鄙夷地望向陆染,“狐媚子碰过的,再怎么浆洗也去不掉一股骚味!回去替我转告后院管事的,我的衣物往后都不许你经手!”
彤沫话落,几个姑娘瞥向陆染,一边讥笑一边抬手扇起鼻子,仿佛真闻到了什么动物身上的腥臭味。
陆染面色不改:“好,我这就将这件衣服拿回去,待报与管事知晓同意,我便寻个地方丢了。”
说完,陆染端着托盘就欲离去。姑娘们一时愣住了,本来是想好好下下陆染的面子,没想到她竟毫不在意。
“真是不知廉耻,贺家都将她当一只破鞋丢了,还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钻空子贴上来。待白兰姐姐腿好了,你看贺二公子还理不理会你!” 一个舞娘率先反应过来,朝着陆染的背影叫嚣道。
“寡廉鲜耻!”另一个人附和道。
“你说她这么爱卖弄风骚,贺府还是仁慈,将她送来我们这里。我看当初就该发卖到西街的娼.妓.馆子去,那里才是最适合她不过的地方!”
陆染听出来了,她们是在为白兰打抱不平,贺连寻昨日丢下白兰来找她,看来听莺阁上下都知道了。但真要论起这事,谁又知道贺连寻找她的个中缘由,她不过是个冤大头。但在旁人看来,这事就是她的错。
解释也解释不得,但陆染知道她不能服软,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旦软下来,便真的人人都可践踏一脚了。挺直腰杆,陆染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回走,走到院口的时候,正巧撞见了头家。
“陆染,我正寻你。”头家就是听莺阁的老板,她叫住陆染,“昨夜贺家二少爷付了一锭金子,说是与你说好了,白兰休养期间由你去同他应酬。我本想着等你过几日开始学艺,再从后厨搬进来。眼下看来,你今日就搬过来吧,往后总能不让贺二少爷去后厨寻你。你琴棋书画、歌舞技艺均不精通,早日练习也可早日登台。”
听到话的不止陆染,还有院中的一众姑娘,一时间人人脸色各异。
唉,往后这日子恐怕会更加难过。
----------
贺连寻下午便来了,他见陆染依旧穿着那身在后厨时打杂的衣裳,似乎是觉得实在是拿不出手,便叫了陆染出去置办东西。陆染本欲拒绝,奈何贺连寻压根没给她机会,叫小厮催着陆染跟押犯人似的就上了街。
他们去到的是一家成衣铺子,里面的物件很齐全,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家才消费得起的。买东西的时候不问陆染意见,一切似乎只为完成任务,整个人也显得百无聊赖,手指随意点了几处一通瞎指,出手倒很是阔绰。
陆染在现代社会习惯了凡事自己买单,突然一天让一个的男子给自己买了许多东西,二人甚至都算不上熟络,心里过意不去,不由凑过去道:“不用买吧?你抽空把我原来在贺府的衣物捎出来就行。”
贺连寻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陆染,“烧了。”
“烧了啊……”陆染想,她那也算是干了破坏贺家门楣的事,烧了也属正常,不由改口道:“那也不用买吧,我现在已经在跟着姑姑们学艺了,等学成了登台,阁里肯定也会为我置办行头的。”
贺连寻,“你明日要与我去赴宴。”
什么?他这种人格障碍还有人敢请他去参加宴会?
“那,那就随便挑一身得了,能应付过去就行,日后我挣钱了还你。”
谁料贺连寻压根不理会她,继续在货柜前盲买,这次他选中的是一双以湖蓝为底色,加之橘红、明黄、亮紫为配色的绣鞋。
陆染两眼一闭,果断从那双鞋上移开视线,更加坚定道:“主要是你买这么多我心里压力太大!”
贺连寻嘲弄地看她一眼,“何必装腔作势。”
陆染,“?”
“大哥说你常缠着他买珠宝衣饰。”
“……”
都闹成这样了你们兄弟两个没打起来,还连这种私事也要分享一下呗?
“你大哥是你大哥,你是你!”陆染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