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秋末之际,近来的天气格外潮冷,京城里家家户户开始准备裁制冬日所需的厚棉衣和夹袄。
连皇宫里制衣署的宫人们都在为冬日而忙碌,上至皇帝后妃,下至皇子公主,他们一切所穿衣裳等都由制衣署里的宫人专门负责,如此制衣署所有宫人提心吊胆地忙着裁制布匹来做冬日所穿的衣裳。
天刚亮,宫人住的后厢房很快响起来门被推开后清脆的吱嘎声,然后从门里走出来一个穿着浅绿色裙衫,盘着圆心髻的姑娘。
一张如秋月的年轻面庞满是沉静,端秀丽质,站在门口等着那个年轻姑娘出来的毓姑姑却是心情复杂。
年轻姑娘的服饰皆是素净,发髻衣着也是皇宫里的宫人独有的样式。明显就能知道了,从门走出来的姑娘不过是一个地位低下的普通宫女罢了。
偏偏这样的姑娘很不一般,一想到面前这个姑娘的来历身世,毓姑姑都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你既然这么早就起来了,怕也是想清楚一切事情了。走吧,随我去制衣署那里,有很多事务需要去做。”
毓姑姑不再看那个姑娘,冷肃着一张脸先走了一段距离,年轻的姑娘敛下心绪,不敢言语,她沉默地跟上毓姑姑的脚步。
制衣署里,两个穿着墨绿色女官服饰的中年女子看见毓姑姑走来,行了礼道:“原来是毓姑姑您过来了。对了,毓姑姑,我们二人已经将一半事务处理完毕。”
毓姑姑审视地看着两人,时光沉淀下来的眼睛柔和不失锐利,上下打量了两人很久以后,她朝后指着跟过来的年轻姑娘,示意地道:“这个姑娘是我的认下的义女,不过她年纪尚轻,往后还需要你们两位多多照拂了。”
两个女官十分识趣地答道:“毓姑姑放心吧,这位姑娘虽年轻,但多做一些事务经验也就上来了。”
点头一番,毓姑姑又对年轻姑娘嘱咐了几句话后,方才放心离开制衣署。
其中一个长相很刻薄的女官见毓姑姑走开了,立刻就垮起了脸来,十分不满地对旁边另外一个女官说道:“这毓姑姑算盘打得真是好啊,居然把一个累赘丢给我们,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旁边的女官年长一些,一张容长脸沉稳温和,她拧着眉,不太高兴地斥责刻薄的同伴道:“毓姑姑年轻时就侍奉在范皇后身边了,你切记着,不要对毓姑姑不敬,而且这又是在宫中,不比宫外那么自由。”
刻薄女官仍然没有听进去,还将嫌恶的眼神看向了面前的年轻姑娘。
“你可有名字,是哪里人?这宫中向来就不收来路不明的人。听了你就快点回话,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年轻姑娘走上前,颔首低眉,恭恭敬敬地回答了刻薄女官:“我无父无母,只一介普通孤女,并无姓氏名字,还请女官大人赐我一个好名。”
斥责同伴的容长脸女官先朝面前的姑娘走来,她停在年轻姑娘一步的距离,语重心长地说道:“韫这一字,很合你,你以后就叫韫玉吧。这深宫里从来不缺聪明人,就怕聪明反被聪明误,取这名字希望你记住,不要太相信自己的聪明。”
年轻的姑娘答了一声“是”,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跟着两个女官进了制衣署里。
清早,金銮殿。
文武百官开始上朝,再次心惊胆战地面见龙椅上那位近来心情糟糕的皇帝,于是身在制衣署的韫玉忙完手上一些事情,就听到几个同为制衣署人员的宫女们正在悄悄说些什么。
“听说那位好像又动怒了,是不是宫里头又有谁要遭殃了?”
“不知道,我听浣衣署的一个小姐妹说那位动怒定然是因为最近的流言。”
“是什么流言啊?小鱼,你都给我们两个人说说呗。”
两三个宫女聚在一起,缩在墙头边上低声说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韫玉看她们三个越说越起劲,就好心好意地走过去提醒了一句:“你们若还记得这是在宫中,就勿要多言了,小心给自己招来不好的祸端。”
那三个宫女突然被别人打断,还没反应过来,其中叫小鱼的那个宫女便用不善的目光朝韫玉看过来:“你一个来打杂的偷听我们说话做什么,真是晦气。”
说完,三个宫女不再搭理韫玉,结伴跑进了制衣署的偏房。
好言相劝的韫玉并没有因为他人的话语感到失落,她满是沉静的眼睛划过一丝晦暗的光彩,随后转瞬即逝。
清晨结束,转而迎来了午后,正值微风不燥的时光。
下了早朝后,燕昭心情不算好,朝中的一切局势正在朝着糟糕的方向走去,回府的那一刻她都还在想着早上的事。
走进府中,燕昭想了想,就去了周氏的院子,顺道看看在周氏做什么。
院落里,周氏见燕昭过来了,就让身边的丫鬟牵着澄儿出来。
“大嫂,我来你院子里坐一会儿就走,对了,澄儿他今日有没有吵你?”燕昭关切地说道。
“澄儿今日一直在院房里读些书,倒还算乖巧,不过他吵着要去找你玩呢。”
周氏看了看身边的胖小子,抬起袖子就捂着嘴笑了起来。
燕昭看她面色红润,精神比之前更好,方才放心一点,她也附和道:“澄儿今日读了些什么书?”
澄儿靠过来,挤在周氏身边,抬着胖乎乎的脸埋进周氏怀里,他闷声说话:“娘今日给我看了世家列传,书上写的一个大哥哥好可怜啊,他也没有自己的爹爹。”
周氏愣住了,燕昭却沉默了,她和周氏从未给澄儿说起过他的亲生父亲,不说起这件事情,周氏至少不会再想起来失去丈夫的痛楚。
伸出一只手抚在澄儿的头上,燕昭在心里叹息一声,她垂下密长的眼睫,温柔地看着澄儿:“你的爹爹他是一个大英雄,他救了很多很多的百姓,你长大以后一定会像他一样,成为一个有担当的人。”
澄儿抬起头,看向了燕昭,大大的眼睛里闪耀着儒慕与好奇:“那为什么爹爹不来找我和娘呢?娘又为什么每天晚上都在偷偷地哭啊。”
燕昭想到从前,神情也就有些恍惚,她已经许久没再想起十几岁之前的事。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