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蛋羹还有些温热,粉餈也暖呼呼,软绵绵的。
再搭配云朝自己做的醢酱,喝上一大口牛奶,兰惜吃得津津有味,心里也不自觉地,把云朝从上到下夸了个遍。
云朝走进二十四庄自己的家里。
只是在兰惜家住了一个晚上,就感觉如今空无一人的家中有些陌生,厅室里暗沉沉的,晦暗而孤寂。
云朝抬起手扭动进门处的开关,那是一个圆形的旋钮,向右侧转动,整个房屋,开始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墙面阻隔外面阳光的扇叶,开始缓缓升起。
等到响声停下,整个屋子都充斥着外面撒进来的光照,还能看见,灰屑在其中飞舞。
云朝径直走进自己的卧室,拿出包袋将自己的物品装进去,先是将衣橱里的衣物分别叠好,上衣一叠,下裳一叠,绑脚一叠,头冠一叠,本以为没有多少东西,整理在床榻上一看,放在一个包袋里似乎还有些吃紧。
云朝随即又在衣橱里找了找,从最里边的位置拿出另一个包袋来,这个虽然比起先前那只小上不少,但也能放进不少东西。
云朝将整理出来的物件手上抱着一部分,又将其余物件浮到空中一部分。
直到东西都缓缓落在餐桌上,再走进厅室,云朝便看向墙上挂着的一幅沙画,是云朝和母亲站在一起,邀请画家绘制的作品。
他的母亲和云朝长得都十分精致,鼻梁高挺,目光深邃,唇瓣微厚,只是云朝有一双凤眼,嘴角在平时也上翘着,看上去十分容易亲近。
云朝的母亲的嘴角微微牵起带着笑意,只是眉眼低垂,配合着身上一袭赭红的衣裳,看上去有些有气无力。
云朝看着沙画上母亲的人像,有些出神,他已经有些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仔细看过这副挂画。
只是知道,如果没有这幅挂画,或许他自己都有些记不清母亲的模样。
云朝拿着挂画,缓缓走到餐桌前,把它架在桌上,定定地看着,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他手里拿着一个皮球,正在地上踢着扫来扫去,母亲还是笑着的,只是眼角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余温,语气也有些冰冷。
可至少,母亲那时候还在正眼看着他,瞳孔里还映着云朝的模样,他也不求什么,对母亲为自己做出的一切已经知足。
直到家门被敲响,云朝放下沙画走过去,打开家门,便看见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他眼角带笑,过于白皙的肤色在太阳下,闪着银白的光亮,高瘦挺拔的身形,一派仙风道骨的气质,只是鼻梁上架着一只墨色的眼镜,遮住了他赤褐色的瞳孔,显得更有邻家模样。
“监礼。”云朝对着来人作揖,监礼也抱起双手,作揖回应他。
“云朝,今天回来收拾东西吗?”监礼抬起手提了提有些下滑的眼镜,略微温吞的柔声道。
云朝笑容满面应道,侧过身将监礼请进厅室内,在桌上坐下。刚一坐下,云朝就开始迫不及待地说起自己一天后婚媾仪式的规划。
诗人题词,画师作画,花童洒下花瓣飘摇,灯笼高挂玄关四柱,附近邻里皆为宾客,飨酉言欢,夜幕不临不歇…
一旦提起婚媾仪式上的诸多内容,云朝便想得周到,说得也起劲。
云朝又规划道,兰惜什么角度好看,从什么角度作沙画更美,兰惜不爱酒馔,当天想请监礼制备一些桂花饮、桃花酿、甘梅饮。
酒桌摆置桃林池苑旁,宾客临门将至,祭典之后桃林百花还在盛开,池苑飘下的花瓣随池水流淌,流经溪道,飨酉时,若能观赏这美不胜收,赏心悦目的佳景,兰惜此前一直不在桃野,如今回到这里,想必在家门外看此景色,心情也更为舒畅,宾客间也能享受到其中妙趣。
监礼听得十分专心,虽然手里没有记下纸笔,但总能记得云朝说过的话,问清楚所有细枝末节的东西。
云朝说几句,监礼问一句,你来我往,又问了许多详细的细节,昃时已到,外面的音螺,又响起那动听的曲调。
起初是埙与管篪交相奏乐,埙的声音婉转如鸟鸣,篪的乐声悠扬低鸣,宛如是在给正要回巢的飞燕,唱颂回家的乐曲。
监礼和云朝都知道时候不早了,监礼便起身告了辞,离开了云朝家。
在门前送别监礼离开后,云朝便扭动旋钮,将阻挡阳光的扇叶放下来,随着屋顶的光照愈加明亮,扇叶也完全填满了墙面,厅室内一片米白。
云朝躺在卧室的床塌上,即使没有吃任何东西,他也一点也没感觉到饿。
云朝闭着眼睛,又将心里想到的婚媾仪式,再次想了一遍,似乎想牢牢刻入脑海里,让那天到来之时,不出任何差错。
云朝又反反复复,将兰惜穿着新娘特制的行装模样又想了一遍,看着眼前母亲与自己的沙画,以后他的面前也会摆上自己和兰惜的沙画,等孩子出生,兰惜和自己也会再添上另一幅沙画来。
云朝想到这里,思绪已经云游到很远的未来,想到兰惜将为自己的良人,将以更加亲密的方式贴近自己。
云朝不由自主,开始呢喃地叫着兰惜的名字,心中对兰惜的念想,从心底喷涌而出,像是快要从自己身体里溢出来了。
等到自己被一阵敲门声,响得梦醒,云朝才迷蒙地睁开双眼。
离婚媾礼成只差一天时间……
云朝眼前黑压压一片,墙外的扇叶没有透进一丝光亮。
坐起身,下了床,迷迷糊糊地走到厅室去开门,心想或许是昨天自己一股脑说太多有的没的,监礼还想再问点什么。
“云朝你怎么还睡啊?太阳都晒屁股了。”耳边传来清脆而熟悉的声音,兰惜站在门外瞧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