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地府就带着在死亡中求生的预言。
这条路上没有来者也无旅伴,没有经验也没有借鉴。天庭与人间,没有谁是他们的同路人。他们必须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他们只能自己走下去。
日出入安穷?时世不与世人同。
林霁想到这句话时正在看历代冥王留下的笔记。
当日在九碑大地的藏书阁看到先王笔记时,林霁心中便隐隐预感这些或潦草或工整的笔记里应该就藏着她一直探寻的东西。她当时急着寻找那场雨的来源,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个月有了些空闲时间,便专门又回去了一趟,在三层泡了几天。
看先王的笔记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无聊。地府经历了几千年的更迭,历代冥王统治的时期都各有不同,各代冥王的性格也大相径庭。
有些冥王性子粗犷疏朗,一手字活像是狗爬的,某几页还带了点酒香,只是不知是写字是在喝酒,还是喝着喝着兴致来了随手落了几笔。有些则细致文雅,纸张用得是洒金的,连墨都是上好的,细细记得各处变化和自己推行的各种政策,批上代启后代,林霁瞧着都想给他磕一个喊“先生”。
她从最近的一代翻着看上去,越往前越觉得有趣,连夜跑去望乡台挖出了自己小时候埋在松树底下的酒,就着笔记“浮一大白”,所以当许鹤卿推开三层的竹门,看见的就是一只醉醺醺的冥王陛下。
林霁从藏书阁里待了五天,已经把笔记看到了唐代。她的望乡酒也喝完了一小坛,微醺地看向许鹤卿,冲他微微笑:“我在这里面看见了你。”
许鹤卿在她面前低下身来,抬指勾住她散落的一缕长发温柔地挽到耳后,低声问:“瞧见我什么了?”
林霁眯了眯眼,轻声念:“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
“还有呢?”
“一身俗事。”
许鹤卿微微愣住了。他不敢置信一般眨了眨眼,问她:“再说一遍,你瞧见了什么?”
林霁仰着脸看向他:“你跟我说过的,‘一身俗事’,对吗?”
她抬起手,手心里是一个小小的瓶子,粉红色的液体,瓶中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彼岸花。
“孟婆姐姐嫌弃‘恋爱盲盒’不好听。”她没头没脑地说,“所以新改良的这个,我给它改了个名字,叫‘花枝’。”
“折花枝,恨花枝,准拟花开人共卮,开时人去时。”
来不及阻拦,她坚定地对着自己按下了泵头。
“它能让人看见最美好的记忆。”
“我知道我会看见什么。”
“我好像有些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当灶神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大概是因为喝了酒,显得格外大胆和直白,“你之前跟我说过,人是无法看清自己的命运的。但是落在纸上的旧事,却能从丝丝缕缕中抽出过往的情绪,我把他们拼拼凑凑,找到了你当年的样子。”
“那些日子真好,可惜我不在。但是对我而言,那些很美好的日子,你都在参与。”
“这不公平。”她不满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我可是冥王!”
淡粉色的雾气蔓延开来,许鹤卿凝视着她的脸,颇为愉快的笑了一声。他喉结上下动了动,在雾气吞没他之前,向来平静的眼底翻涌过压抑不住的占有欲。
他说:“嗯,对不起。”
下一瞬,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