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饮觉得房间里还是太安静了,自己的心跳声一定会被听到。 她遮掩般急忙开口:“我能理解这种感觉,确实,其实我也有精神支柱。” 顾淮廷的神色终于没有那么淡定了,他眼神微暗,嗓音发紧:“是吗?是谁……?” “不是一个人,”她摇头,“是一件事情。” 许多回忆涌上心头,她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那个世界才是自己的归属,固然有许多灰色的记忆,但那些快乐幸福的过去也同样与那个世界紧紧绑在一起。 她要回家,为了自己,也为了师父一生的心血。 小鹿般乱撞的心跳不知何时平息下来,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神态落在顾淮廷眼里,让他下意识紧紧握住了拳头。 她沉声道:“顾淮廷,在成为美食城的老板前,我有家,有朋友,现在所做的一切对我来说就像一场冒险,但迟早我是要回去的,我一定要回家,一定。” 她没有说得更详细,但顾淮廷就是从她的语气中莫名感觉到,那个“家”一定很远很远,远到她一旦回去,就会与他,与这里的所有人失去联系。 这种感觉让他的心直直往下沉,却又很怪异地有种熟悉感。 仿佛他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类似的话也曾从他嘴里说出来过。 聪明人讲话并不需要说得太清楚,看着顾淮廷沉默不语,眸中原本让她紧张的光也沉静下来,江一饮悄悄松了口气。 遗憾吗? 有一些的,毕竟是人生第一次心动。 但正因为有这份心动在,所以她才不愿意开始一场必然失败的恋爱。 这对她,对顾淮廷都不公平。 到时候她拍拍屁股回到和平的世界中去了,可能因为伤心借酒消愁,颓废个一段时间,但那个世界没有乱七八糟的变异生物,没有一言不合就古里古怪的气候,她完全有资格“为爱痛苦”。 而留在这里的另一个人呢?难过的时候还要随时面临末世灾难的威胁,或许连发泄的机会都没有。 想想就觉得太苦了。 她不想看到这样的未来。 所以她用力咽下苦涩,忽视心中的不舍,平静地道:“我出去看看李萱他们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你……” 隔壁房间忽然传来动静,打断了她想说的话。 两人齐齐看向隔壁,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那孩子有段时间没醒了。” 自从那次强撑着清醒了不短的时间后,那孩子就像进入了真正的冬眠一般,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沉睡。 今天怎么突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她连忙往隔壁跑,顾淮廷紧跟着过来了。 小孩果然醒了,但他的样子却有些不对劲,此刻长长的蛇尾用力甩来甩去,刚刚的动静就是蛇尾甩在墙上、家具上、地板上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她已经听到美食城待客区那边有人在问“这是什么声音”了,万一有客人过来查看情况,小孩的存在就要暴露了。 顾淮廷仔细观察那孩子的表情——这很不容易,因为不断挥舞的蛇尾总是遮住他的视线——好一会后才下结论:“他可能是梦魇了,导致了精神力暴走,现在这样子算是梦游吧。” ……好家伙,这梦游的动静可太大了。 “那怎么办?我听说不能直接叫醒梦游的人,会有生命危险。” “放心吧,以他的精神力不会有事的。” 既然他这么说,她就放心了,两人小心避开乱动的蛇尾靠近过去,她搭住小孩的肩膀正要喊他,忽然觉得眼前一晕。 帮她阻挡蛇尾因此慢上一步的顾淮廷就看到人突然往下一栽,连忙伸手将她接住,刚要查看发生了什么事,便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在脑中锤了一下。 只觉嗡的一声,他只来得及跪坐下来,避免怀中的人砸在地上,身体就同样一软,与她同样人事不省地双双倒下。 …… 江一饮只觉浑浑噩噩,好一会都不知道身在何处,只是机械地跟在一支队伍后头挪动脚步。 她隐约觉得这样走下去不是什么好事,但大脑的运转十分迟钝,始终无法将“离开”这个指令传达到身体。 于是她只能维持着慢吞吞的步伐,走过长长的洁白走廊。 两侧一成不变白墙终于发生变化的时候,她恍然发现,队伍前面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她成为了领头的那一个,突然有个白大褂从侧面走出来,他手里拿着记录板,核对了一番她的信息,然后说了句“带走吧”。 有人上来牵着她,将她带到了一张硬梆梆的床上。 身体的各项感觉都变得迟钝了许多,许久之后她才产生了模糊的“啊,手脚被捆住了”的感觉。 但由于思维迟滞,她并不觉得恐惧,也没有其他的什么情绪,只保持着仰躺的姿势,连头部的角度都没有多偏离一分。 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又有人打开了上方的无影灯。 她本能地眯起眼睛,眼前是一片光斑。 忽然一声巨响传来,她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阿饮!醒过来!”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眨了眨眼睛,几秒钟又眨了眨眼睛。 仿佛有遮住思维的东西被撕破了,她的感觉、思想挣脱禁锢,如潮水般回到身体中。 顾淮廷已经扯断了束缚她手脚的绑带,用力一拉她的胳膊,帮着她从卧到坐,然后跳下床来。 左右一看,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哪怕双目紧闭也能一眼看出他们相貌不俗。 脑子里瞬间浮出三个字:伊甸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