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子在家不?在吃饭呐?可是我来的不巧。”
院子门口传来一个大嗓门,一个年约三十身材微胖的的妇女站在赵家院子门口。
乡下人家除了晚上睡觉和全家出门干活的时候锁门,日常院门和堂屋大门都是敞开的,过路的人一眼就能看穿。
“富贵家的吃了没?一起给家吃点?老大家的去给你嫂子拿碗筷。”赵王氏起身笑着招呼着。
“不用不用!我家吃了过来的,哟!我们乐丫头这是大好了?啥时候回家的?瞧着可是瘦了好些!”
来者轻车熟路地走进堂屋,很是自来熟的摸了摸赵乐乐的小脸蛋,让不习惯被生人触碰的赵乐乐僵硬着身子略感不适。回忆了一下认出来这是离她家不远的邻居,富贵叔家的婶婶孙氏。
“嫂子您坐着,我去给您倒杯水。”李氏连忙给人搬了个凳子,转身去厨房倒水。
“弟妹你别忙,我刚从家喝了水过来。今儿来是受人之托说点事儿。”孙氏说完脸色又有点古怪,欲言又止,着实不像平时的爽利性子。
“富贵家的有啥事儿你直说。”赵王氏疑惑道。
孙氏先是探头往院子外看了看附近没有人,接着手往膝盖一拍!心一横开口道:“嗨!我就直说了,今早我不是回了趟大河村娘家么,我那大姑婆托我给带句话,之前两家谈的亲事有点变动,彩礼得二十两,别的条件不变,这不一回家我就往这儿来了么。”
“之前不是说好了十两么?”赵王氏皱眉,赵家其他人也楞住了,没见过说好的彩礼又变卦的啊?
“我也不瞒您,这原本不是我那二表叔们的意思,我姑婆家不是两个儿子么,大表叔家的大儿子如今在县城读书,今年听说考上了童生,被他私塾的秀才老师看上了,把小闺女许配给了他,两家都下定了,我们乡下人家几时娶过城里姑娘,更别说是秀才先生家的小姐,我那姑婆可得脸,最后聘礼给了五十两,五十两呐!据说还订了全套银首饰。”
说到这儿,孙氏顿了顿,仿佛是这五十两震慑后遗症,抿了抿嘴角接着说:“婶子您也知道,向来这小儿子大孙子向来是老人家的心头肉,家里操办的就隆重了些,更别说我那表弟如今刚二十岁就考上了童生,没准下次就中了秀才呢?您说是不?我那姑婆的意思,黄家又没分家,这兄妹俩前后脚的婚事不好差太多,这不就托我来给您家带话来了,原来说的数怕是不合适,现在得要20两,不过我那姑婆也说了,两家要是成了亲家,您家小孙子若是开蒙可以推荐到大河村的村学去,德叔,婶,您看这事儿成不成?。”
孙氏内心其实觉得这半路加彩礼的事儿不厚道,心里甚是瞧不上娘家姑婆出尔反尔的做派,只是碍于两家中间人的身份,这烫手的山芋不得不接。
这赵黄两家的亲事本就是黄家姑娘来小河村过年走亲戚,对着路过的帅小伙儿赵承勇一见钟情。黄家二房姑娘正好岁数到了在说亲,回去后就和爹娘说了这事,黄家仔细把赵家人打听了一番。
话说这赵家原是十多年前北方逃荒过来的,十几年前朝廷动荡,加上北方连年干旱,不少北方人迫不得已拖家带口往南边逃荒。赵正德两口子带着不到十岁的赵承志跟着逃荒队伍一路南走,半路赵王氏才发现肚子里还踹了一个,千辛万苦走到开远县月份实在大了,便在小河村安了家。
来自北方的赵家男人是当地少见的硬朗立体长相,再加上远超当地人海拔的魁梧身材,这些年村里大媳妇小姑娘不知多少人心里暗暗惦记过。
赵家虽是外来户,但是一家子都是勤快又有手艺的人。老爷子赵正德一手编织手艺附近村里都小有名气,赵王氏织的布也是少见的细腻平整,还做的一手好刺绣,村里不少大姑娘出门子做嫁衣和绣鞋都喜欢请赵王氏定制花色,慢慢地小河村赵家的名声也渐渐传到十里八村。打听清楚了,黄家这才托了孙氏当中间人相看。
孙氏娘家就是大河村的,黄家现在的当家老太太论辈儿是孙氏没出五服的姑婆,黄家是本地大族,人丁兴旺,二房的姑娘平日也看着乖巧,富贵家向来和又赵家走得近,孙氏原本当这个中间人在合适不过,两家相看后都挺满意,口头定好了婚约,就等着秋收后看个良辰吉日正式换庚帖提亲,谁知半路来这么一出。
李氏给孙氏递了一杯水,转身拉着两个孩子去了厨房,今儿这话题可不适合孩子听。
孙氏话说完假装喝水掩饰,一时间堂屋里鸦雀无声,赵承勇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终是年轻人沉不住气开口:“嫂子,从来也没有听说过谁家彩礼说定了还变卦的,平日村里嫁娶五两的彩礼都够了,便是我嫂子当年进门也只有十两,再没有弟妹越过大嫂的份儿上去。”
“婚姻大事有你个孩子什么事儿!”赵正德等小儿子说完才喝止道,接着转头对孙氏不甚真诚的道歉。
“勇哥儿年纪轻轻的莽撞,富贵家的你别往心里去,只是勇哥儿话也没说错,便是前年村长家娶媳妇聘礼也才15两,我家情况你也知道,人多地少,全靠乡里乡亲照顾手艺才勉强挣点家底,攒点钱也不容易,前头乐丫头生病去县里治了十来天才回来,也花了不少银钱,家里实在拿不出这么多。”
“德叔,我也知道这事儿为难,我那姑婆虽然是厉害些,但二房那个表外甥女着实是个好姑娘,屋里屋外干活一把好手,长得端正,人也实诚,若是姑娘不好,这事儿我都不会开口,况且黄家表弟眼看着读书有望,听说考上秀才是板上钉钉地事儿,万一中举可就是举人老爷了。您不考虑现在也考虑考虑将来,就说咱们小安安今年虚岁也七岁了,咱村连个正经学堂都没有,大河村的村学可是十里八村数得上的,我那表弟当初开蒙也是在村学呢,正德叔您考虑考虑给我句准话可行?”
赵正德掏出烟杆砸吧一口默了默说:“十五两!最多十五两,富贵家的你给黄家回话,我赵家只是个普通庄户人家,只能给得起这么多,若不行,就是两个孩子没缘分,请他家姑娘另觅良缘,反正两家也只是口头约定,外人不知道,我赵家出门不会多一句嘴,也不妨碍姑娘什么。”
“爹!家里哪儿来的十五两,要我说定好十两就十两,爱嫁不嫁,赵家高攀不起这么金贵的媳妇儿。”赵承勇愤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