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身份卑贱的乐僮,跟在乐队中随太子来到孤竹国迎娶银叠公主。在下榻城外客栈的那天夜里,突然遭遇了山洪,巨石倾覆,迎亲队伍中除了他,无一生还。
但那已经是百年前的事,如今已经没有苦苏,苦苏早就亡国了……
季罂移开双眼,收回法术。
鬼乐僮警觉过来,悲愤地发现自己刚刚被她所控,“你对我使用了摄魂之术!”
“那又如何。我知道了真相,可以帮你们,你不心存感激么?”
季罂曲指在鬼胎的脑袋轻轻一点,几缕萤火散落,鬼胎也无踪影。
鬼乐僮大为吃惊,一个凡人怎会如此阴诡的功法。
“我凭什么相信你?”他道。
“凭你也配和我讲条件么。”
季罂轻声一哂,目中渐渐模糊,黑瞳化作浑浊,空洞洞一片,好像掉进看不见底的深渊。
没有眼珠的恶相!
是鬼族?亦或是超越鬼族的存在?
鬼乐僮终于感觉到寒意,从头顶直灌而下,冰冻了他已无痛觉的鬼肢。
然而百年的执念已经不允许他退缩,纵是魂飞也要坚持自己的道义。
季罂却笑了起来,“执念成魔,用起来一定非常顺手。”
她语气懒怠地抬起一指,慢慢指向鬼乐僮的额心,注入自己的一缕意识,“盈月之夜,引你的殿下前去王宫迎娶公主,我会如你们所愿,让公主走出宫门……”
鬼乐僮为季罂的意识操控,只能听命于她,照她说的话去办,而他的所见所闻,季罂也会在第一时间知晓。
她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打听国巫行踪的昭炎已经得信回来。
他向季罂禀告,国巫今日例行在道观里进香。
季罂决定和红玉姬亲自前往道观,去见这位国巫,促成娶亲之事。
红玉姬问她:“你怎么打算的?”
“和他聊聊就成了,实在搞不定不是还有你。”季罂就完全不在担心的,都还有心思调侃她,“我记得你是能动手就不动嘴的,如今怎么心软起来,要跟人讲道理了?”
红玉姬确实有动手塞住她嘴的冲动,还是忍了下来,“你怎么聊?”
“硬聊呗。”
红玉姬不知道她的硬聊是怎么个法子,直到她把国师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
季罂还笑嘻嘻地解释:“这样聊起来就省事多了。”
国巫被捆得像离开水源上了岸的鱼,两条腿在地上扑腾挣动,急得脖颈青筋鼓鼓,脸膛憋得紫红,“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二人虽是女流,但能避开重兵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他房间,可见身法诡异,根本不是他能招惹的人物。
细思极恐,国巫脸上登时由红转白,渗出一片冷汗。
他已经知道不能硬碰硬,企图晓之以理,“我与姑娘无冤无仇,何苦绳索加身?姑娘有言直说便是,在下知道的未必不能坦诚相告。”
“你是个明白人。”季罂就怕他没有眼力见,要费一番功夫呢。
既然他都这般识时务了,她也该展现诚意,于是给人松了腿上绳索,让他坐下说话。
国巫如临大敌地观察着她二人的脸色,“敢问二位姑娘尊姓大名,到此有何贵干?”
“知道了也无用,你就当是专程来听故事的无名之辈吧。”季罂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笑嘻嘻地说,“你就讲一下鬼魂娶亲的故事,如何?”
国巫闻言一颤,“为何要听这个故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是聋了还是记性不好。让你回答什么就回答什么,休得多问!”
红玉姬眸中射出几道冰寒戾气,吓得国巫紧缩脖颈,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我、我不知道。”
季罂拦下要一掌劈了他的红玉姬,善解人意地说道:“知道孤竹国被下了诅咒,我不为难你。但是呢,你也不能让我们空手而返吧。”
她将高案上的烛台拔去蜡烛,握在手中掂上一掂,不怎么趁手,便吹气化出一把匕首。
匕首抵在国巫的颈上,他犹豫一时,皮肉上的利刃就抵近一寸,耳边又贴上来蛇吐信子般的冷气,“带我们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