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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会(1 / 2)

每年的七月初七乞巧节,都是姑娘们的大日子。这一天,织女与牛郎在鹊桥相会,闺阁女儿们则要设案祭星乞巧,有条件的人家,还要用五彩丝线制成丝绦,女儿家月下穿针,以求蕙质兰心。

而抓蜘蛛,则又是一项乞巧的法儿。蜘蛛善于结网,通常于七夕当夜被放在瓜果陈案之上,以承天意。第二日观之,若蛛网密而紧实,则得巧;若蛛网稀疏松泛,则来年再试罢。

皇宫之内,处处便宜,唯独洒扫甚勤,难见蜘蛛行迹。往年乞巧节,长乐常无蜘蛛祭星。

本来她性子疏淡,倒未将此闺阁游戏看得有多重。只是,架不过织织殷切的眼神。先太子膝下无子,太子妃从宗室中挑了织织养在身边。四五岁的娃娃,就离开了亲娘的怀抱,长乐怜她可人意,难得瞧她想要见东西,不忍叫她空欢喜。

今年早些时候,长乐偶然听全福说,后苑温泉后的假山,人际疏至,尘垢丛生,当有蜘蛛,便早早打定主意去捕几只。

是以今番,饶是身困体乏,长乐仍是强打着精神,从榻上起身。绣枝拗不过,替她绾了个堕马髻,斜插了一枚红宝石双珠纹金发簪,打点妥当,送出殿去。

夜凉如水,九成行宫中古树森森,湖水微兴,倒不见白日的闷热。一路而来,长乐都没碰上什么人。

全福弓着腰提着宫灯,在前方引路,烛火一晃一晃地,像湖水中荡漾的水波纹,愈发衬着前路萧索,行止寂寂。

“小福子,你这路带得可对?我怎瞧着越来越窄仄,越来越没人气了。”缀玉搀着长乐跟在后头,漏夜出行,未免心中害怕。

“缀玉姑娘,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小的师傅,以前就是行宫的掌事太监,这行宫的角角落落,甚至哪里有马蜂窝,哪里有麻雀巢,小的都一清二楚,绝不会带错路的。”

“我哪有不放心,不过是怕你迷了方向,耽误殿下的事。”缀玉犹自嘴硬。

长乐心中好笑,这丫头明明是心中怕黑,却鼓捣了一篇有的没的。

“全福,这九成宫本身就依山而建,就连筑宫的木材都多是直接从山上取材,为何还要特意在明月湖畔修一座假山呢?”

“殿下,您留神脚下,这一带平日来的人少,洒扫不勤,常有枯枝落叶。”全福殷勤提醒着,停了停,又细细解答道:“小的听行宫里的老人说,九成宫刚落成时,原是没有假山的,明月湖一览无余,天气好的时候,从北岸的吹来山风,不消从库中取冰,整个殿堂都已凉快得很呢!”

“那为何还要建假山?”一旁的缀玉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缀玉姑娘,您别心急啊,小的可不正要一样一样地说嘛。”说完,扭头四下环顾,压低嗓音,颇为神秘道:

“听说,之所以平地起山,是因着一个传说。”

“说是在太宗皇帝的时候,一年夏天,大宴群臣,就在明月楼对岸的朝晖楼,正喝到兴头,闻名当世的术士文恒风忽然抱柱痛哭,太宗皇帝派人询问原因,文恒风说,此地与龙首原遥遥相对,又背山面水,是极佳风水宝地,然而水汽过甚,似有阴胜阳败之兆。太宗皇帝不发一言,宴后便命人盖起大小假山共三座。”

“阴盛阳败?”全福不说还好,一说,缀玉便觉得四周雾气弥漫,后背凉飕飕的。

长乐倒不信这些,自小跟着哥哥们读书,典籍经文学得不少,妄言妄语不听半句,行宫占地广,又地处偏僻,守卫颇为不易,将后山一带圈起来,减少宫人来此,再架起几座假山,作为倚高屏障,倒不失防卫的好法子。况且这术士文恒风早在高祖年间就不知所踪,音讯全无,何来太宗朝勘舆风水一事?

不过,今日倒真会不虚此行了,长乐眺望这三座假山上,在如霭的夜色里,半隐半现,加之人迹罕至,水汽氤氲,花草丰茂,蜘蛛,想来是不会少了。

长乐愈发加快脚下的步伐,一行三人转眼便来到了明月湖边。

明月湖边静谧祥和,淡淡的雾气像层薄霜,轻飘飘地拢在湖面上,又像是入梦的摇篮曲,摇摇晃晃进梦乡。

缀玉和全福分了捕网,猫着腰寻找蜘蛛,长乐本想凑个热闹,硬是被缀玉死命劝住。“殿下放心,以前婢子在家时,最会抓蜘蛛,姊妹们女儿节所用的蜘蛛都是我弄来的,定不会叫您失望的。”当丫头有心露个脸,做主子的也不忍负了她的心意不是?长乐乖乖垫了一方丝帕,坐在岸石边远远瞧着。

饶是夏夜,在湖边待久了仍觉寒凉。长乐紧了紧衣口,有些后悔没听绣枝的劝,把披风带上。

一时也不回去,长乐打算去山后避避风,一路分花拂柳,灌丛中的夜来香幽香阵阵,只觉惬意。

山后是另一番景象,流水潺潺,涧草幽生,石缝旁,几只萤火虫在低低飞舞,一闪一闪的,给行宫内苑添了一份野趣。

长乐慢慢行着,见一侧水中似有几尾小鱼,藏在岩石下,摇头摆尾甚是可爱,便欲蹲身看个清楚。

却见一幅红裙遽然闪过,斑驳树影里,似有两团人影搂抱在一起。

长乐先是诧异,细下想想,又似乎明白了什么,登时脸红了大半,整个人都尴尬起来。

她忙不迭地转过身子,担心被发现,只想着赶紧远离这是非之地,然而,慌不择路,没走两步,脚下一滑,直直朝着前方栽去。

接住她的是一双有力的臂膀。长乐抑住差点宣之于口的惊呼,抬首望去,却是相识之人。

殷恪笑得略带揶揄,眼中一片了然,将公主的窘境尽收眼底。尚不及说些什么,便听到有脚步声从树影处传来,忙拉了长乐,闪身躲进一旁的山洞。

山洞狭小,仅容二人勉强藏之。抬眸望去,殷恪一身玄衣,配以同色披风,头发简单用银丝束起,再无半点装饰,却不是缇营卫日常巡夜的装束。

长乐拍了拍胸口,稍稍平复了呼吸,心头却仍然咚咚跳不止,像揣了只好动的兔子。

眼下境地有些尴尬,长乐思索片刻,决意闭口不言,只待洞外二人不备,及时溜走便是。

不曾想殷恪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扫视了四周一圈,放下了扯着自己披帛的手,回过身来,压低嗓音,不无关切地问道:“殿下没摔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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