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线哨子遍布天下,才能稳立朝堂。这是他接过缇营卫帅印时,便深知的道理。朝堂诡谲,世人皆以为他是宇文汲心腹,但实际他有他的计较,就是眼线,该布的依然要布。凡事留一手,总没有坏处。
只是真相着实让人啼笑皆非,不然怎么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呢,这新昌郡主平时看着怯懦胆小,做起事来,却带着股狠劲,一出手,要的便是亲姑姑的性命。整场谋杀,全是她一个人在谋划,连她那精明的太子爹爹,都被她瞒了过去。
绕过一丛芭蕉,穿过月洞门,东厢房近在眼前,殷恪却罕见的有了些游疑,该不该把真相告诉长乐呢?又或者,他应当告诉她多少呢?
长乐醒来的时候,已是落霞满窗,简单梳头更衣毕,就有仆妇来报,说殷恪来看她了。
她忙让人请了进来,因忧心着瞿娘,心绪有些不宁。殷恪倒是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微微致意,落座,揭开食匣的盖子,一股浓香扑鼻而来。
“殿下尝尝,准备仓促,火候想是不到位。”
长乐说多谢,接过蓝底兰草纹碗,执着汤匙,慢慢搅起来。
鸡汤裹着面汁的香味袅袅袭来,倒有种安心馔食的平和。她端起汤匙,微呡了两口,味道意外地不错。
“将军的官署,自然留的都是妥帖人。”长乐捏着帕子拭了拭嘴角,朝殷恪笑道,眉眼弯弯,全没有半日前的狼狈样。停了半晌,想起瞿娘,终究按捺不住,向殷恪打听。
“将军,可有我那丫头的消息了?”
“唔,正要向殿下禀报。”殷恪接过黄门递来的茶盏,拂了拂浮起的茶叶,“臣派了两队人马,绕着群玉台两翼一路寻找,最后在两山的山隙,找着了人,命还算大,无什么要紧伤,只是从崖上跌下,晕了半日。”
“幸好,幸好。”长乐双手合十,心有余悸,不管冲她来的人意欲何为,连带了她身边的人跟着受苦,总让她深感愧疚不安。
“稍后便可见着人了。”殷恪将长乐的动作,尽收眼底,轻蹙了下眉峰,又很快松开,开口道:“殿下可知幕后主使为谁?”
“将军这么说,想是有眉目了?”长乐蓦地挺了挺背,一瞬不瞬地直视着殷恪,“将军请直言吧,他是谁?又或者,她是谁?”
他的神情有悯色,缓缓说出四个字:“新昌郡主。”
“竟然是她。”长乐无意识地点了下头,表示听清楚了。心间却又钝钝地痛起来,像夏夜远方的闷雷,轰隆隆地,影影绰绰地响着,不知是真还是幻。为什么?自己何时入了他人彀中而不自知。
她和新昌统共也没见过几面,交集寥寥,是自己那次赏荷宴夺了她的风头?还是枉作好人应了太子妃教导之请,引起了小女孩的逆反?细下回想,多么可怖,这个平日一副轻声细语的人儿,居然不声不响对自己怀下杀心。
她苦笑了下,“让将军看笑话了。”便不再言语,低垂着头,像蔫掉的花骨朵。
“殿下不想知道背后的原因吗?”殷恪突然出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