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营卫的声名自然是如雷贯耳,前一刻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众人,在高恩世亮出缇营卫的腰牌时,霎时一同噤声,默默作鸟兽散,徒留无措的两位事主和一脸担忧的老鸨。
长乐跟着殷恪乘马车先回了缇营卫,剩下的人等由高恩世亲自押送,随后而至。
审讯室楼上自有一间暗室,可将楼下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殷恪一路将长乐引到暗室,端上一杯新茶,“殿下且饮一杯,若是饿了,臣让厨房再做些点心上来。”
长乐道声多谢,接过茶盏。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诏狱,只觉刑具森森,哀嚎阵阵,走不完的牢房讯室,听不尽悔恨当初。
这些自然与她无关,她定了定心神,问道:“多久可以审完?”
“这取决于殿下想知道什么?”殷恪撩下衣袍,在桌子另一侧坐下,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我……只想知道,那枚香囊的来处。”
“这个好办。”他朝一旁伺候的总旗吩咐了几句,总旗心领神会,掩门离去。
“将军,不下去看着点吗?”长乐不懂缇营卫的运作机制,一时有些疑惑。
殷恪淡淡开口道:“无妨,这点小鱼,有恩世他们就足够了。”
事情果然如殷恪所言,被丢进了审讯室不足半柱香,先前还室趾高气昂的壮汉就已经被吓破胆,酒也醒了一大半。锁链哐当作响,不住地向高恩世求饶。“大人,大人,我冤枉啊,我根本不认识这人,好好吃着酒,平白挨顿打,小人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啊。”
一旁的布衣男子依旧面不改色,听见壮汉完全撇清自己个儿的关系,愤愤然开口:“不认识?你当初骗我钱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高恩世摆摆手,壮汉顿时不敢高声喊冤了,他横手一指,“那你来说。”
布衣男子俯身磕了一个头,不卑不亢道:“大人容禀,小人名叫章听,荆州人士,六个月前陪家母进京探望生病的外祖,借住在舅舅家中,舅舅家的表兄与冯家公子走得近,一来二去我也和他相熟起来。外祖家世代行医,治好的人不计其数,冯家老夫人身体不好,全靠我外祖家的灵芝养荣汤续命,每隔一旬便需服药,每次都是我那表兄亲送过去。那天表兄腹泻,出不了门,便由我转送,那冯家公子待我殷勤至极,置办了酒菜不说,更是让自己贴身小厮冯禄备车马送我回府。”
说到此处,他似是后悔不已,怒视着跪在一旁的壮汉,双目赤红道:“也是我财迷了心窍,冯禄一路上和我絮絮攀谈,得知我家道中落,如今寄人篱下的境况时,主动包票帮我解决眼下窘境。”
高恩世实是听惯了这样的故事,冷冷直言道:“无事献殷勤,这样的话你也信。”
章听梗着脖子,悔恨不已。“起初我也是不信他的,平白无故,赚钱的好事怎么会给我,况且,我连本金都没有,拿什么赚第一笔钱?那冯禄却说无妨,我没有本金,我母亲尚有嫁妆。不瞒大人,我外祖家境还算殷实,又只得舅父和我母亲两个孩子,是以母亲当年出嫁时,随的嫁妆实是不少。但天地良心,我从来没有打母亲私财的主意,况且母亲也说以后谋业和娶亲亦是两桩花钱的大事,眼下不是动嫁妆的时候。”
他兀地伸出手指着壮汉:“哪知这人凑上前来,喋喋不休,说不用真拿嫁妆出来花销,只需把那些珠宝首饰拿出去租赁,在外转一圈,钱财就会滚滚来,保准是个无本万利的好买卖。我不信,说我母亲这些嫁妆毕竟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旧物了,哪里有人需要拿来充场面。他却说近来冯府有好事,达官贵人都会来,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夫人,正急需这样的珠宝,是千金都买不到的珍奇。”
那壮汉似乎终于适应了阴暗的审讯室,朝高恩世这边移了移,舔了舔嘴唇道:“我又没骗你,确实是有门天大的喜事,半个上京的达官贵人都会来,我们府上是什么样的人家,又不是你们小门小户过家家,今天定了,明天就能吃满月酒了。眼皮子这么浅作甚,左右不会短了你的钱!”
市井里巷的话搬到缇营卫来说,有些不伦不类,高恩世不耐再听,打断了壮汉的话,抛出了新的问题:“哦?冯府近来有什么喜事,说来听听?”
章听迫不及待抢过话茬:“不就是他们冯家的外孙女新昌公主要嫁给贺家三公子贺明章了吗!大人不知道吗?冯禄和我说全上京都传遍了,可见是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