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光完全照彻整个大地的时候,在一处客栈里的角落里,一直披散着长发的女子的面前,突然来了一个带着幕篱的人。
“吃什么?”仿佛两人早已熟识,来人拿起茶壶给女子倒了一杯。如此熟悉的声音似乎曾在哪里听过,女子轻捋耳边的鬓发,目光中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嗤笑一声,“能吃什么呢?这个客栈这么小,只怕是没有我吃的。”
幕篱后的眼睛里有着微弱的笑意,忽然一阵风吹来,她的白衣在风中微微抖动,来人一字一句地说:“吃人,如何?”
“吃人?!”好像听见了天大笑的笑话,女子的眼睛里闪过锋锐的光,蓦然握紧拢在袖中的手,“你吃过人么?”
“没有。”干脆的回答了一句,白衣女子猛然笑了起来,清脆如银铃的笑声从白纱后飘出,“所以我很想知道人肉到底是什么味道的?”她的话语陡然一变,“那么,玉笙寒,人肉好吃么?”
“玉笙寒。”她没有继续沉默,眉间掠过一片阴霾,静静念着这三个字——那是她的名字。
“想不到你还记得我。”嘴角扯动了一下,玉笙寒叹息一声,同样叫出了对面女子的名字,“疏桐,为什么要遮住自己的脸呢......是见不得人吗?”她的眼睛里升腾起一股杀气,“还是......不想见人?”
“谁说生下来一定要见人呢?”不理会玉笙寒莫名的杀气,叫做疏桐的女子淡淡道,“这是我的脸,我想让谁见,谁就见,不想让人见,我就把它遮住,这都是我的自由......小姐,你什么时候喜欢多管闲事了?”
“谁是你的小姐?”迷茫地四顾,玉笙寒冷笑一声,“你的小姐在哪儿呢?你难不成是一直疯狗,看见人就以为她是你的主人?”
“我不是疯狗。”毫不在意地摇头,疏桐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遮面的白纱,射在了女子被长发掩盖的脸上,“如果我是疯狗,我的丈夫岂不是也是疯狗,那么他的妹妹又算什么?”
“丈夫......”听见这两个字,玉笙寒的睛里蓦地有寒芒一闪而过,随即恍然,“你已经跟他成婚了?那你以前的情人呢......被他杀了?”
想起那个残酷的人,疏桐姣好的面容露出中奇怪的表情,下一刻,她忍不住想要呕吐出来,一下子抓紧面前的桌子,指尖在渐渐颤抖,整个身体也在止不住地抖动。等到完全平复好自己的想要反胃的欲望时,她长长吐出口气,还是迫使自己堆起一个微笑——尽管那个笑容没有任何人看得见。
看着她不断地颤抖和竭力压制住痛苦的神态,玉笙寒低着头,一直盯着面前逐渐冷却的茶水,直到再也没有热气从里面升起,她才抬起眼睛,凝视着面纱后女子朦胧的轮廓。
“我没有情人,只有丈夫。”很久很久,久到时间都凝定在空气里,她的耳畔才听见了白衣女子的回答,她仍旧看起来没有什么表情,道,“是么......人心可真是易变啊。”
从地平线跃起的骄阳早已移动到人们的头顶,带着热气的风吹拂着人们的衣襟。
\"我要走了。\"半晌,白衣女子再次开口,用力握紧了衣袖,发白的指尖几乎要穿透布料,刺入她的血肉里,“跟我一起走吧!”
一语毕,她的右手瞬间在空中一划——在她所有动作停止的刹那,街道、客栈转瞬消失,出现在眼前的是下着雪的荒原。
寒冷的气息突然被狂风裹挟而来,灌入玉笙寒宽大的袖口,天地间一片寂静,仿佛只剩下在雪山巅独立的两个女子。
终于,在来到这个奇特的地方之后,白衣女子抬手,摘下一直遮挡面容的幕篱,露出一张苍白得如同飘雪的脸。手一扬,幕篱宛如一只雪蝶向着山崖下坠去,轻盈而美丽。
雪白的衣袍在雪风中猎猎飞舞,她整个人如同一片雪花与整个苍茫世界融为一体。
“之前为什么不动手?”没有对突发的情况感到丝毫的意外,玉笙寒安静地望着她,并未被长发遮盖的另一半脸在荒原上如同透明的纸,血色全无。
“没有为什么!”疏桐冷漠的眼睛里仿佛有着永远化不开的积雪,将她一毫一寸地冰封住,“现在,我一定会杀了你!”
“奉那个人的命令而来,我之前已经遇见了一个,但是......”漫天风雪下,玉笙寒的眼睛里有残酷与狠毒,“我已经一脚踩死了他。”她的目光遥望灰色的天空,有些感慨,“人类的生命可真是脆弱,但是......拥有力量可真好啊。”
“住口!”疏桐忽然道,眉目间有一种极致的厌恶,“力量?你如此渴望力量,最后即使获得了它,却会被吞噬......你已经变得跟他一样了。”白衣女子的声音中有一种莫名的悲凉。
“我要杀了你......”白衣飘扬如雪,她静静看着面前的女子,下定了决心,举起了手,“我不能再让这世间诞生一个恶魔。”
仿佛一抹白光闪过,她的手中蓦地出现一把雪色长剑,直指黑衣黑发的女子,脸上的神情肃穆而沉着,却带着悲痛。
在她挥动手中长剑的一瞬间,玉笙寒的另一边被遮盖的脸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然后,黑色仿佛一般包裹住她,凝聚极其邪恶的气息,化为剑,闪电一击。
雪山之巅,白色光华如同流星一样绚丽闪过,对抗十分强大的黑色利剑。两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定,在白雪茫茫中一道又一道光芒爆射而出,直贯长天。
当女子躲避了所有攻击,瞬间来到身侧的时候,疏桐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了恐惧的表情。在她急剧的惊骇中,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她后背刺入,缓缓来到跳动的心脏,然后,穿透而出。
鲜红的血从剑尖滑落,落在了厚重的积雪的上,洇开血色的花。她的耳边听见了女子冰冷的声音:“挡我者,死!”
整个身子顿时委颓在地,如同一朵即将枯萎的花,在大雪中绽放出最后的光芒。
那一瞬间,她在恍惚中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未婚夫,也想起了自己如今的丈夫,还有......曾经的故友。
仰头望着黑发飘扬的女子,她有些痛苦地闭上双眼,有泪水盈眶——曾经的朋友,现在的敌人,往昔的记忆如同海浪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