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有太多想和他完成的事，有太多的遗憾和缺失，还有很多后知后觉的心事，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
夜愈见深沉，已过四更。
他被一个漫长的梦魇纠缠了许久。
梦中，那个狡黠活泼的女孩被火海吞噬着，衣衫破破烂烂，手臂、脖颈、肩胛全是血肉模糊的焦伤。
他焦急站在边缘，拼命往火中跑去，嘴边不断地嘶吼着：“把手给我！把手给我！”
可是，她却完全看不见他，只是彷徨地缩在墙角，抱着双膝，细微而可怜地，发出低声的嘤咛。
她抽泣着：“救救我！救救我！”
他撕开火焰，冲进火光里，焦黑的房梁和着烈火不断地砸下来，他左转右挪，却怎么也抵达不了咫尺之间的她身边。
“我在这里，把手给我！”
他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可是除了咽部的焦渴，和滞涩的声带，隐隐作痛，他发不出任何响声。
“我好疼啊！我好害怕！谁来救我！谁来救我！”她像个被烈火啃噬的婴儿，开始惊惧挣扎。
“别怕！我在！别怕！”他拼了命想要发出声音，可是喉管却如有巨石，压抑着他的声带。
他快要窒息了。
快要疯了。
好想过去！好想过去！
救她！救她！救她啊！
黑暗中，一双苍白有力的大手突然抓住了床沿，苍青色的血管暴起，指节用力地绷直，试图攥紧那片未知的梦境。
“我在！我在！”裴旻时在梦中猛地惊醒，浑身透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细密的汗水将他的眼睫濡湿，冷汗从他的下颌滴落到前襟时，他仍微躬着身躯，大口喘着气，低声呼唤着那两个字：我在……
“世子，你没事吧？需要为你传大夫吗？”丫鬟发现了他的异样，掌灯进屋查看情况。
他整理好微敞的前襟，扶着发涨发痛的额头，抬手示意她出去。
细听窗外的风雪之声，依旧呼啸，并没有停歇之意。
平复过后，裴旻时眼眸轻抬，汗水渗进他的眼睛，有些辛辣，刺激得眼眶有些泛红。
他看了看窗外，灯火熹微，隐隐有细碎的嬉闹声传来。
他将丫鬟叫了回来，问道：“少夫人睡了吗？”
须臾，丫鬟立在灯下，却没立即应答，而是莲步轻移，默默往前走了几步。
他略带疑惑地抬起头，只见掌灯的丫鬟，微低着头，略带娇怯，将烛灯搁在一旁。
“少夫人要守岁，今晚就让奴婢伺候世子吧。”说着，丫鬟将手搭在了裴旻时手上。
裴旻时顿时眉心蹙成了一条线，呼吸重了几分，不耐烦地甩开了她的手。
“放肆。”
丫鬟见他怒色渐起，连忙丢开手，跪在了地上。
裴旻时目光下视，此时方注意到，眼前这个丫鬟，是个脸生的面孔，以前从未见过。
“你是什么人？谁许你到我近前伺候的？”
丫鬟低低地匍匐着，声音有些颤抖，答道：“奴婢叫静兰，原是大娘子房里的人，后来被少夫人选中，才来了雨歇小筑。”
“少夫人安排的？”
“是。”静兰答道。
半晌，室内陷入漫长的沉默。
“新来的人，除了你，还有谁？”裴旻时又问。
“还有语茜、巧儿、红燕。”
静兰哆哆嗦嗦地答完，对面就传来冰冷的一声：“都给我滚。”
“啊？”静兰有些愣。
“若让我再看见你们中任意一个，悉数打死。”
“是……”静兰吓得夺出泪来，急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