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带走了都兰的笑声。那声音穿过伊敏河后,沿着公路一路南下。整个锡尼河西苏木,都留下她爽朗的笑声。
都兰走后没多久,昂沁家的院子里升起了了炊烟。昂沁看着锅里足够两人份的晚餐,想起德布拖娅临走前的嘱咐,便套上帽子,朝德布家走去。敖登被留在家里看门,乌如穆则跟在昂沁身后。
昂沁做饭的功夫,天空已经拉开黑幕,如今他需要拿着手电筒才能看清脚下的雪路。他推开门,见院子里寂静无声,只有客厅一侧的房间亮着灯。
“咚咚咚!”昂沁走到房门前,叩响了门,“喂,吃饭了。”
自打和昂沁不欢而散后,时傲心里便憋了一肚子火,在炕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如今乍听到昂沁的声音,还未消气,便执拗又倔强地说:“不吃!”
“哦。”昂沁淡淡说完,便要离开。
“诶!”时傲胡乱套上鞋,推开房门,风迷了她的眼,“你就这样走了?”
昂沁有些困惑,“你不是不吃么?”
“咳咳……”时傲双手环胸,故作姿态,“既然你大老远来请我,我就勉为其难地吃点吧!”
昂沁平静地在时傲身上迅速地扫过,注意到她脚上左右穿反的雪地靴,但她似乎还未察觉,仍旧一脸傲娇。
“喂!”时傲叫住已经离开的昂沁,匆匆忙地取下羽绒服,一边套上一边喊,“你等等我呀!天这么黑,我看不清路!”
闻言,昂沁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但并没有等她。时傲很快追了上来,嘴里骂骂咧咧,“昨天是这样,前天也是这样,你是不是听不懂普通话?让你等等我就这么难吗?”
一直安静跟在昂沁身边的乌如穆吼叫了两声,好像要为昂沁打抱不平。
时傲指桑骂槐道:“你叫什么叫?我跟昂沁说话呢!难道你才是昂沁?”
昂沁心里没时傲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女人太聒噪,便突然停下来。时傲一个没注意,脑袋撞在他背上。也不知道他吃什么长大的,背硬得像快钢板。
“你要走就走,干嘛突然停下来?”时傲一边揉额头,一边抱怨。
昂沁的声音里多了点冷漠,“你吃不吃饭?”
时傲不耐烦道:“吃呀!”
昂沁又说:“吃,就少说话。”说完便又走了。
时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家伙嫌她话多,拳头攥得紧紧的,对着他的背,虚空来了一拳。
虽然对昂沁意见满满,但当时傲看到一桌子饭菜时,还是没骨气地馋得流口水。
昂沁将炕烧得暖和的,在支起的小桌上摆了两人的碗筷。他将桌上一把剃肉的小刀递给时傲,时傲便顺势坐下。她割下一块羊肉,浓郁的肉香在嘴里很快弥散开来,她又尝了口牛血肠,香得勾起嘴角。
时傲觉得自己只顾着吃,不说话,似乎显得有些不礼貌,便说:“你手艺的确很好。”饶是吃了那么多次拖娅做的手把肉,昂沁的手艺仍旧可圈可点。
昂沁只是微微抬起头,黑色的眸子在时傲脸上看了看,并没有说话。
时傲拿起一根牛肉干,“这是你自己晒的?”
昂沁点点头,“嗯。”
时傲从来没有吃过这么艰难的一顿饭。往常她虽然话不多,但在拖娅家的小木桌上,拖娅总是会问她各种有关首都的问题,或是讲讲西苏木各户牧民的八卦。比如哪家牧民因为祖辈去世,而失去每个月的牧民补贴,或者哪家姑娘为了外地的男人私奔。德布大叔则会醉醺醺地告诉她,哪家男人喝多了摔进锡尼河。
和这样热闹的餐桌比起来,昂沁吃饭就安静多了。他脸上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手上动着小刀,嘴无声地咀嚼着,像在完成某种古老的仪式。
虽然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不好,但他们两人本来也不算太熟,所以便显得格外陌生。起初时傲还有些尴尬,后面吃开了干脆就不管这些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昂沁打开一旁的收音机。时傲听不懂,但感觉像是新闻类的节目。
昂沁抬了抬眼皮,“明天我要去趟镇上。”
“我要去!”时傲放下手里的餐具,“我手机欠费了。”
“好。”
两人短暂交流后,又默不作声起来,只有收音机继续播放着蒙语节目,偶尔还能听到隔墙传来的哞哞声。
临走前,时傲问:“明天你还去拖娅家挤奶吗?”
昂沁答:“嗯。”
时傲又说:“好,那我等你。”
昂沁点头,“好。”
昂沁站在院子里,目送时傲离开。等时傲都推开门走出去了,他又追了上去。
他把手电筒递给时傲,“这个给你。”
黑夜里时傲挑了挑眉,接过后说:“你也不是那么没眼色呀?”
昂沁将手电筒夺了回来,“不要就算了。”
“我要!”时傲一把抢过去,嘴里嘟囔道:“开个玩笑都不行?小气鬼!”
以防昂沁再抢回去,时傲拿着手电筒快步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打开手电筒。
一束光从手电筒中落在雪地上,瞬间照亮脚下的路,时傲背着身,冲昂沁挥手,“谢啦!木头!”
昂沁看着时傲一溜烟跑开,他站在雪地里自言自语道:“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