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池胥一爬上假山,看到摆在亭中石桌上的棋盘,便扭头吩咐他的小厮去取灯烛,池桑叫住了他。
“月光就够了。”池桑说。
池胥微微一愣,点点头,坐到池桑对面。
“你们几个都出去吧,”池桑说:“不要惊动其他人,也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园子里只剩下池桑和池胥两个人,池胥拿起一枚棋子,在身后换了几次手,然后手背朝上,向前伸出。
池桑点了点他的左手,池胥松开拳头,他的左手上有一枚黑子,池桑拿过黑子的棋盒,在下角星位落下一子。
池胥持白子,他不假思索地也落下一子,一时间,亭子里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细微声响,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半局下来,明月高悬,棋局正酣,池胥开口了。
“我今天看到你了。”他说。
“是吗?”池桑说。
“在青蚨茶室。”池胥说。
“哦。”池桑说。
池胥握着棋子,发出一声轻笑。
“是你干的吧,”他说:“让庄家治一治我。”
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黑棋占据了大半江山,白棋仍在负隅顽抗。
“我并不怪你。”池胥说。
“怪我?”池桑止住落子的手指,扬扬眉看向池胥。
“好吧,”池胥从善如流道:“是我的错。”
池桑满意地哼了一声,落下棋子。
“你说过,”她说:“以你的自制力,不需要担心上瘾的问题。但有哪一个赌徒,在最开始的时候,不是这样认为的呢?”
池胥摇摇头,叹了口气。
“更何况,以有心算无心……”池桑落下一子,棋盘上白子大势已去。
“嗯?”池胥问。
池桑没有回答,默默落子。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几声枭鸣,这是池桑之前和卫卓约定的暗号,看来是人到了。
池桑对池胥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池胥微微一愣,不远处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池胥扭头看去,池桑把玩着手里的棋子。
“你们出去等着,别让别人靠近。”是继母尤氏的声音。
一阵窸窣声后,尤氏再度开口道:“大哥二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别提了!”尤穆道:“我们找了个叫马文狸的小庄,他收了我们一百两银子,当时说得好好的,什么‘三输两赢’‘勾得那小子欲罢不能’什么的,结果那家伙太贪了!临场反水!一场都没让他赢!”
“什么!?”尤氏问:“但你之前不是说,赌场都要先给点甜头,才能……”
“也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搞的,”尤询说:“更糟糕的是,后来他还被人揪出来,说是骰子上动了手脚,你说这事儿闹的!”
“那他以后还愿意去吗?”尤氏问。
“我觉得悬。”尤询说。
“也不一定,”尤穆说:“今天他虽然输急了,但我看他那样子,是有瘾的。”
“怎么说?”尤氏问。
“他今天连输,我一看情况不妙,就拉着他,想让他停手,”尤穆说:“但那小子一直坚持不肯停……我觉得,先缓一缓,过两天我找个由头,再把他约去另一家。”
“好!就怎么办!”尤氏说。
“但是……”尤穆说:“那一百两银子都花完了,如果要打点……”
“行了行了,拿去吧!”尤氏说。
他们又商量了一会儿,几人匆匆离开,尤氏从园子前边出去,往四房主院那边去了,尤穆和尤询则是从园子后面出去,去了客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