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因子在浴盆中坐直身体,舒适的伸了个懒腰,左右往桌上一摸,动作凝固住。
——茶杯不见了。
那杯茶他方才喝过,绝对不会乱放,应该就在桌子边,地上也没有碎瓷片,然而,不见了。
他装作毫无察觉,降低对方警惕,再次唤:“朗月!”
一边嘟囔着,一边起身。刚才朗月出门时落锁声,他听见了。真要是有人,此刻一定在这房间里。
无因子披上外衫,顺手拿起桌边拂尘。这拂尘之中缠绕银丝,习武之人挥舞起来,杀伤力是有的,总比赤手空拳要好。
屏风后什么人也没有。
他疑惑地挑起眉。茶杯找到了,就在屏风后的桌子上,里面茶水泼洒出来。若是要下毒,这手法未免太邋遢些。
屏风后没有,房梁上没有,卧房里也没有,朗月叫有鬼,难不成真有鬼?
无因子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心下反而安定许多。
他这房中并没有地道暗格之内,纵然是有,贼人也翻动之时必然会有动静。
若真是有鬼,那可真叫小鬼闯了阎王殿。反倒比人还容易对付些。
麦千月始终避开无因子五步远。
房间内闷热,她眼前看不太清,额头上渐渐生出细汗来,为避免产生脚步声,小心谨慎地踮着脚尖走路。
而且,他只单披一件外衣,其他什么都没穿,行走之间不免泄露出些。麦千月眼神不断闪避,生怕看到些什么不该看的。
朗月在门外说:“师父,叫我吗?”
无因子在这房中搜了一会,无功而返,此时觉察出冷来,抓起披风披上,说:“怎么把门上锁了?赶紧打开。”
“好的。”朗月颤抖着手,将钥匙捅进锁眼。他现在还是害怕,不知道那女鬼还在这观里不。
门锁打开,朗月拉开房门,见师父高高大大一个人,站在门口,看不见房间里面景色,看不清女鬼是否还在。
“师父,沐浴好了不?”
“好。”门口寒气重,无因子转身向暖和里间走,朗月在门口踌躇片刻,也跟了进去。
为了防止冷风冻着无因子,他只开了个小口,门锁还在挂环上挂着。
朗月刚踏入房间,突然听到门锁响了一下。
门锁笨重,绝不是被风吹动的,而是有什么东西撞上门锁,发出的响声!
朗月跌倒在地。
无因子疾步上前,手中拂尘向前一挥,缠着银丝的拂尘拐了个弯,仿佛是打中了一团凝滞的空气!这一下,打出一点碧绿残影,掉在雪地上。
听得一声闷哼。
无因子追出门去,四顾而无处辨别,呼出的气从他口中溢出,胸膛起伏不定。
没有人的影子,没有闯入者的踪迹,人怎么能找到空气呢?
手中的拂尘垂下,寒风吹过,无因子纵然披着披风,身上浴水未干,更添加几分寒冷。
但此时,他发现靠墙边的雪地之上有一个下陷的脚印,脚型大小不是他的,自然也不是朗月的。
无因子用手比了下,正巧,是他手掌大,从手腕根部,到中指指尖,小巧玲珑的一只脚。
凭脚识人,一个荒诞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升起——这脚的大小,似乎,与麦家小娘子差不多?
当初在进神都的马车上,颠簸之中,他不小心按到麦家小娘子的小腿处,因此留意到她穿着绣鞋白袜的小脚。这只是顺势一瞥,非常自然,并不是登徒子所为。
无因子审视着眼前的脚印,与记忆中的小脚对比,渐渐重合。
他怀着疑惑与内心对自己妄念的谴责,返回到屋前。
朗月惊疑不定,好容易爬起来,捂着胸口问:“师父,咱们要不要做一场驱鬼的法事啊?”
“做什么法事,你看看梁上贴的符,进得来的,能是鬼?”
无因子半蹲下,从地上捡起刚才打落的东西。拿到手里一看,是块碧绿的环状玉佩,触手生温,似乎还带着佩戴者的温度。
鬼,会有体温吗?
他微微一笑。
“师父,你是说不是鬼,难不成是仙子。那仙子来咱这干甚?偷看师父你洗澡吗......”
“徒儿啊,凡事切勿多思。无因当无果,有因自有果。切莫徒增烦恼。”无因子拿拂尘柄,轻轻敲一下朗月的发顶,说,“去,一切照常,准备开丹炉。”
......
麦千月一步一顿,回到上官婉儿处。
她自无因子处返回,被拂尘击中,爬墙的时候又扭到脚,心里直呼倒霉,脸上也不□□露出几分可怜兮兮之意。活像只沾了煤灰,毛发湿了水的小猫儿。
看得上官婉儿忍不住,逗弄一句:“怎生出去一会,便腿也瘸了,腰也弯了?倒叫人心疼得不行。”
“不慎,看景色时,撞到后背了。”麦千月扯了个谎言,扬起脸,勉力扯了个笑出来。不打算多说,怕传扬出去,引起旁人生疑。
刚才那一拂尘,正巧击中她后背肩胛处。初时不疼,现在房间里暖起来,伤处好似也回春,鼓鼓胀胀,疼痛蔓延开。
“嗯?你的玉佩呢。”
麦千月惊觉过来,伸手一摸腰间,空空荡荡没有一物,勉强笑道:“今日人多眼杂,那么贵重的玉,自然贴身收起来。”
那玉佩,估计落在无因子处。思来想去,也只有挨了那一下的惊慌时刻,玉佩怕是被什么牵扯到,才会弄丢。
本来那玉佩她也不想要,丢了就丢了,有机会,再去寻。
“也是,今日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李三郎也来了,好生热闹。西园里不知藏了什么宝贝,一遍一遍去拜访,还真有些求贤若渴的意思呢。”
上官婉儿一番话说得令人不知滋味,幸好她也不打算再进行这拷问似的对话,吩咐侍女往观里捐些香火,打道回府。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又回到上官府邸。
到了快入夜的时分,宫里来人,说需上官婉儿过去一趟。太监恭恭敬敬地说这话的时候,上官娘子正在和麦千月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