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若有所感地望过来,发丝垂落,遮住了少许隔着光线他眼睛里的晦暗不明。
但许绛还是精准捕捉到了他眼神里的锋利,像是不需要反应时间,她施施然坐上男孩对面的小沙发,还顺带拨弄了下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移位的卷发,露出半个精致的侧脸,温声:“你回来了呀。”
宋先生梭巡的视线停止在某个角落,终止在和亲弟弟懵懂又错愕的神情对上的一瞬间。
弟弟:“……”
空气死寂得有点惊人,许绛只是坐在一边垂眼看着沙发扶手。
怪怪的尴尬弥漫开来。
之后发生了什么她记不太清,只记得她在花园和摇落的车窗道别,送走男孩后,一转身望见二楼的露天阳台上还晾着件浴袍。
那是前天她在房门前撞了拿着换洗浴袍的宋先生弄脏的。
自觉这几天连续干了不少坏事,许绛上楼把浴袍收了,送回对方房间,也正好找个机会和宋先生谈谈,也就有了她误打误撞隔着朦胧磨砂的那一眼。
这段记忆的色彩鲜明,人物表情生动,她甚至能回想起葡萄蛋挞的奶香,还有宋先生身上沾染的玫瑰香气,浴室里水汽朦胧,湿润的气息在浮沉的空气里很明显,但只有凑近了才闻得到玫瑰香气。
很香,让人想扑进怀里吸一口。
许绛深吸一口气,为自己糟糕的想法感到汗颜。
眼前又闪过晕开的花花绿绿的霓虹灯,车窗上流动的雨水和静止的雨滴,车里滴滴的声音,还有外面急促的喇叭声,酷似蜂鸣,还有很长又落在她耳里极其刺耳的一声——
是车胎急刹和柏油路摩擦的声音。
秘书小姐甜蜜沙哑声音带着隐隐的哭腔。
她想开玩笑插科打诨安慰却没能开的口。
“原来我出车祸了啊。”她定定想着。
好像哪里不太对。
虚假却过分真实的记忆碎片和她真实到了有些讽刺的人生混在一起。
她的大脑缓慢开机,打败了全国1%的大脑。
等等,让她捋捋。
她明明是在提前下班回家打着游戏等饭吃的路上出车祸了,可她并不认识什么宋先生,也不可能有什么“秘书团”这种东西,她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空架子继承人罢了。
看吧,就连天天提前下班都没人管她。
也就和她熟稔的秘书小姐在这种时候还会哭一下,也许哭得还不是她,而是自己马上要被开除。
所以,她变成了另一个“许绛”吗?
庞大的信息量一时冲得许绛脑子嗡嗡的,头晕。
鼻尖捕捉到了空气里非常稳定的玫瑰香气,沉默已久的感官在逐渐复苏,她可以模糊判断出这股熟悉的味道要么来自自己身上,要么来自身侧的宋先生。
“你中午去公司吗?”
宋先生的语气肯定:“去,为什么不去?”
“那这里谁来陪护?”
宋先生并不打算和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钻牛角尖是得不到答案的,他只是稍抬手背,言简意骇:“你看看周边。”
玻璃外,几个止步病房外的医生正就病历进行进一步讨论,宋先生能肯定,如果他不主动出去找他们,对方应该不会再进来。
弟弟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了眼,面上浮出几分不满,不清楚第多少次产生对这帮医生的疑问,哪怕自己对他们知根知底。
光滑的玻璃映出了医生白大褂上的钢笔,也映出了两人的神情,宋先生当然看得见身边人眉眼间的锋利,他对此并不发表意见,只是开口叉走了他的注意力。
宋家兄弟在低声说话,许绛却没有再仔细听,脑海里留下几个经典场面在她眼前浮现,走马观花式的上演。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医生口中的宋先生就是宋清淮。
低沉温和的嗓音更是有力的辅证。
后背似乎在变得潮湿,本就不厚的衣物贴上身体,许绛简单下了个论断。
宋先生的冷淡是因为“许绛”。
是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