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奔波几日,长离这一觉睡得很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日头高照,而把她吵醒的正是明夷慌慌张张的声音。
“长离!”
明夷几乎是一路跑进她的屋子,大口大口喘着气。
“怎么了?”长离揉揉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什么事情这么急?”
“你昨天去的常府!”明夷一脸惊恐,“被灭门了!”
“什么?!”
长离原本还有些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她睁大双眼惊愕极了。
“刚刚我和阿里去集市上逛了两圈,回来的路上听到的这个消息。”
明夷努力回忆着路人的交谈:“据说常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一夜之间,全部暴毙,一个活口都没留。”
“这么大的事情,官府的人无动于衷么?!”长离忍不住问道。
“哪能啊,浔阳郡的官员据说忙疯了,但是到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现在正在排查这段时间去过常府的人。”
明夷一愣:“这样说来,长离你应该很快也要被找到了吧。”
“我先去找邬姑娘。”长离急匆匆穿好衣服,直接跳下床。
邬盈如昨天缄默不言的事情,莫非就是这桩?
可是这也太荒谬了,常府满门难道都有罪么?
长离心里乱糟糟的,忍不住想到了昨晚最后少徽的话。
极端的正义……
邬盈如坐在小院的亭子中央,她手托下颚,全神贯注地在看池塘中游动的锦鲤。
“邬姑娘,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长离微微攥拳。
“哈哈哈哈哈哈。”邬盈如突如其来的大笑让长离一愣。她的笑声中充满着快意,却又带了一丝凄苦。
“死得好,死得好!”
“他们为虎作伥,害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难道不是罪有应得么!”
邬盈如缓缓转身,她的双眸泛红,嘴角却勾着笑。
“伤害过她的人本来就该死!”
长离看着邬盈如,觉得她实在是又可怜又可恨。
“不过说实话,其实我很意外。”
邬盈如的双眸沉静而又迷惘:“我的委托里面,从来没有灭门这项指令。”
长离愕然地看着她。
“我只想让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邬盈如的手在桌上划动,“杀害无辜的话,我与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那……”那会是谁?
电光火石间,长离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在常府外遇到的少年修士。
“邬姑娘委托的人,是谁?”长离紧紧盯着邬盈如的双眼。
“……”邬盈如默不作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茶杯中晃出的一圈圈波纹,不知道在想什么。
“孤也很好奇。”
一道温润的男声从她们的身后传来。
来人一袭玄衣,眉目噙笑,熟悉的眉眼让长离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娘……”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乎都听不见。
“长离师妹。”李明堂走向长离,朝她微微颔首。
“李师兄。”长离呐呐道。
“太子殿下……”邬盈如显然有些怔愣。
“邬姑娘恐怕不知道,常府上下一夜暴毙的事情已经传到了都城吧。”
李明堂的脸上依旧是笑意盈盈,可他说出来的话却与他的表情毫无瓜葛。
“常府所有人的体内都被种了蛊,而这种蛊毒有一个特性,人死后体内的蛊毒会迅速爆发蔓延。邬姑娘觉得,大范围的种蛊导致蛊毒蔓延,将会引起什么呢?”
州郡动乱。
长离在心底默默回答,她看着邬盈如逐渐苍白的面容,不禁在心里摇了摇头。
“其实……我不认识他。”邬盈如缓缓道,“我是在东兴斋名下的上玄楼遇到他的。”
东兴斋是九州最大的商会,囊括的生意种类千奇百怪。
“我那日只是想去上玄楼托人帮我调查,还没到楼上我就遇到了那个人。”
邬盈如叹了口气:“他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当时也没多想,冲动之下什么都说了,他就答应帮我调查事情的经过并帮我报仇。”
“那你们平时都是怎么联系的?”长离觉得很奇怪,这些天以来她从未见邬盈如有什么联系人的举动。
“每隔几日夜里他会想办法到邬府来找我。”邬盈如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全盘托出。
这就是莺莺说的,有的时候邬盈如会半夜惊醒点蜡的情况吧。
“那,你知道他什么来历么?”长离不死心道。
“我只知道他是滇州人,名字的话……”邬盈如似乎有些记不清,“好像叫什么,席玉。”
“这是代号。”李明堂突然出声,他的声音有些轻,“上玄楼的席玉公子。”
“谁?”长离有点茫然。
“上玄楼是东兴斋名下一个处理私人案件的地方,应该算是灰色地带,席玉则是上玄楼的主人。”
李明堂微微一笑:“看来这件事情,牵扯的人还不少。”
“不过,长离师妹。”李明堂笑着转过身面朝长离,“你这次的任务算是给一洲盟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嗯?”长离有些疑惑。
“浔阳郡已经封城了,一洲盟派了不少人前往浔阳控制蛊虫的蔓延。”李明堂解释道,“若是你这次没有发现这件事情,蛊毒的不断蔓延迟早会波及整个九州,到时候就很难挽回了。”
“至于邬姑娘……”李明堂叹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有话直说即可。”邬盈如此刻平静地望着湖面,似乎已经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常家上下三百二十一条人命,再加上袁氏夫妇……你按律当斩。”
“我知道。”邬盈如缓缓走下台阶,逐渐靠近在风中摇曳的玉腰奴,“这些人都因为我的一己私欲而亡,我自然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邬姑娘,你有没有考虑过令尊的心情。”长离想到这些日子忙碌奔波的邬训,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