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净撞鬼了!” 纪渊右手扣住那张方桌,猛地往上一掀。 血红的面汤,手指头般的云吞撒了一地。 尔后,他霍然起身。 那双冷厉的眸子一扫,宛如电光般分外慑人。 登时! 脸色煞白的老汉被惊得一滞。 叫卖的货郎,路过的行人,卖花的小女孩……本来想一拥而上包围过来。 见到纪渊并不好惹,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换做常人看到用血、肉做云吞的老鬼,怕不是要被吓得屁滚尿流。 纪渊却不一样,心中没有半分畏惧,反而散发出一股子凶恶之气, 他深知鬼怕恶人,只要自己气血越强盛,气势越充足,邪祟之物根本近不了身。 上古时期的儒家圣贤,胸内一口浩然正气扫荡寰宇。 什么妖魔鬼怪,统统都要化为齑粉。 兵家大能背负百万冤魂,照样无动于衷,撼动不了分毫。 都是这个道理。 “这世道做个好人、良善人、老实人太难,不仅要被活人欺负,连死人也不怕你!” 纪渊按住腰刀,一脚踢翻长凳。 此前入梦朔风关养出的杀伐气,随着心念升腾,竟然凝聚出一层烈烈血光! 只这一下,惨白群鬼就像市井泼皮遇见了官府中人,瞬间作鸟兽散。 只留下那个老汉两腿抖动,作揖求饶道: “客官!大爷!小老儿知错了!” 他被那道血光一照,好似进到油锅被大火煎炸,立刻显出真实形体。 头颅破开大洞,半边脸颊刮擦模糊。 两只手有厚厚茧子,一看便知做惯了重活累活。 那身粗布麻袍血迹斑斑,生前大概率是被人殴打致死。 “我有话问你。” 纪渊面色仍然冷淡,却是收起了战场上厮杀无数方能形成的煞气血光。 “大爷请说,小老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汉不复之前的森森阴气,安分得很。 鬼怪之流,往往只能蛊惑愚夫愚妇,病弱之人。 古语云,居移气,养移体。 就如封疆大吏手握权柄,久而久之威严顿生。 镇守一方的将军杀伐决断,执掌千军万马无有不从。 但凡有邪祟遇见那种杀人如割草的强梁大寇,或者身具官位的当朝大员,还未靠近就要被冲散形体,灰飞烟灭。 “这是什么地方?” 纪渊早就看穿这个老汉的拙劣把戏。 他刚被喊住的时候,识海内的皇天道图就生出反应。 华光抖动,映照出其命数。 【诡物】:【阴魂】 【状态】:【蒙昧】【怨念】【孱弱】 从给出的信息来看,并非什么煞气冲天的鬼王。 老汉弯腰说道: “回大爷的话,这是天京阴市。 入夜之后才会开张,活人一般进不来。” 纪渊眉毛一扬,反问道: “你的意思是我死了?跟你一样成了孤魂野鬼?” 老汉浑身打了个颤,连连摆手道: “小老儿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 虽然规矩是如此,但偶尔也有例外。 大爷你之所以误入阴市,大概是身上带着沾染了阴气、死气的器物。 否则子时还没到,阴阳两隔,难以互通,是绝对进不来的。” 纪渊眸光变幻。 从这番话里咀嚼出了很多意味。 阴市? 这些死后的阴魂还有专门的集市? 他们能买卖什么东西? 还有子时之前阴阳两隔。 那子时之后莫非就能互通来往? “沾染了阴气、死气的物件儿……莫非是说那个魂魄瓶?” 纪渊直接打开包袱,那只玉瓶甫一取出,那老汉的眼中就闪过贪婪、渴求之色。 像个饿死鬼见到了一桌佳肴,恨不得扑上来大快朵颐。 “嗯?” 纪渊横眉冷对。 煞气血光腾地亮起。 那个老汉立刻吓得跪地求饶,既惶恐又悲苦: “大爷饶命!请听小老儿解释! 这冥器对我等孤魂野鬼有莫大的吸引力,既是一处栖身之所,也是聚集阴气的好物件儿。 并非小老儿心生觊觎,实在是……身不由己。” 纪渊眯起眼睛暗自思忖,判断着这个阴魂所言是真是假。 他忽然想起那日讲武堂大门对面,平小六对自己说的奇案。 盐帮管事钱五惨死马厩,尸身分离,根本查不出凶手。 莫非就是误入了阴市? 所以才找不到人? 直到天亮。 遇害的尸身才重新出现! “这阴市谁人主持?一般开在何处?” 纪渊像是审犯人一样,厉声问道。 “啊……这,回禀大爷,阴市通常都没个具体的地点,只要阴气积郁深重久久不散,就容易形成一道门户。” 老汉脸上露出茫然之色,挠头道: “至于谁人主持……小老儿我也不知道。 我往常就出来摆摊卖云吞,赚一点阴钱,或者吸几分阳气。 只是听那些养出灵性的阴魂说,有个阴世里出来的厉害人物,但凡开阴市都要抽两成阴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