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渊翻身下马,赤手空拳,挺立如山。 “好马儿,去吧。” 呼雷豹领会意思,打了两声响鼻,飞快地窜入山林。 杨休这人性子恶劣,现在没了赤炭火龙驹,难保不会报复回来。 因此,纪渊干脆驱走呼雷豹。 免得待会儿搏命厮杀,照料不到自己的坐骑。 “你确实是个命硬之人。” 一阵冷风刮过,掀起云鹰袍衣角,纪渊气息沉凝,气血如海潮冲刷,反复流转于四肢百骸。 彷如一张绷紧的弓! 成就命格之人,实在不好杀之。 尤其是杨休的【跨海夜叉】,几乎次次能死里逃生。 纪渊自问刚才那三箭,已经把朔风关磨炼数年的大成射术,悉数施展出来。 几乎倾尽毕生所学。 他第一箭抓的是时机,第二、第三箭斗的是心机。 换成任何一个通脉二境武者,哪怕全心防备,也要被射杀当场! 可杨休每每临机应变,竟都能侥幸逃开。 足见其命格、命数之硬! “强弓利箭都杀不了人,徒手怎么跟我斗?!” 杨休眸若鬼火,直勾勾锁定纪渊似有若无的气机变化。 他泛黄的面皮不住抖动,胸中怒气高涨。 一头龙种神驹何其难得? 现在却被一箭射死,倒在血泊。 简直叫人心疼无比! 这要给义父知晓,一顿鞭打总归逃不了。 “莫非你只有手里头握着刀,拿着刀,才会有杀人的胆魄? 恃强而凌弱,这就是你的本色?” 纪渊与杨休相隔五十步,面对锐烈箭锋,他心跳、气血不断放缓,浑身筋肉随着呼吸轻微抖动。 “何必逞口舌之快。 纪九郎,你若不怕我的铁弓金箭,大可过来一试!” 杨休眯起眼睛,精铁似的骨架撑起皮肉,气血勃发。 那些将种勋贵都说他是一条疯狗,见人就咬。 其实并非如此,杨休向来擅于猜度人心,察觉善恶。 很清楚谁能招惹、谁不能得罪。 像洛与贞,通宝钱庄的三公子。 皇亲国戚,富贵至极。 即便不去巴结逢迎,也不会轻易结怨。 但杨休一眼就看穿洛与贞性子软弱,易于摆布,好似羔羊。 故而,出言恐吓,摆足威风,毫无惧怕意思。 再比如凉国公府,如今当家做主的杨榷、杨二郎。 其人外强中干,色厉内荏。 遇到小事就拿捏架子,遇到大事便惊慌失措。 也是个没分量的人物! 杨休从不将其放在眼里! 至于纪渊,他认为这是个真正敢杀人的强横之辈。 当今世道,胸怀利刃的武者数不胜数。 可一旦动了杀心,便敢于付诸行动的却少之又少。 为何? 因为规矩森严。 前程、家人、亲朋、朝廷律例…… 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 杨休很早就明白,出身好的人,才有资格骄横跋扈。 他见过很多泥腿子,左边脸挨了一巴掌,还得笑着把右边脸递上来。 连动怒、生气的胆子都没有,更遑论杀人! “平心而论,纪九郎,若是咱们交换,你一定比我强。 你自小在泥泞里打滚,真正的靠山一座也没有。 看到凉国公府的名头却能一点也不敬畏,反而三番两次都动了杀心,这很难得。” 杨休立在那里,好似一座熊熊火炉,烈光汹涌,煞气冲天! “世间屠夫,拔刀杀人,多为一时的血勇。 深思熟虑之后,还能继续如此,那才是大丈夫!” 纪渊往前踏出一步,淡淡道: “莫非你以为夸我几句,等下就能死得痛快些?” 杨休哈哈一笑,原本瘦猴儿似的干枯身躯,早已被那副坚硬骨架撑得雄壮。 “我只是觉得遗憾,今日要少一人生知己。 以后很难再找你,比你更硬的磨刀石了!” 这句话刚一落地,杨休呼吸吐纳,悠长气息走遍四肢百骸,筋肉拧紧绞缠。 论气血、气力,他自认为不比纪渊逊色几分。 早年吞服一颗独角大蟒内丹,令杨休脱胎换骨。 五百斤的铁胎大弓,落到他手里像是玩物,随意就能拉成满月。 如今陡然发力之下,手臂根根大筋暴突。 如同蚯蚓、小蛇,扭动不已。 那口炽热内气滚走游动于四肢百骸,冲入气脉。 烈烈血光透出皮膜,整个人都变得鲜红。 好似妖魔,声势极为骇人! 崩! 金箭化流光! 其速之快,近乎躲无可躲! 几乎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冰冷箭锋就已经直奔胸口。 好似钢针刺骨,纪渊浑身上下有种冰冷的颤栗之感。 这是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仙佛圣贤,亦不可免! 可怖的压力,牢牢攫取心神,捏住心脏,让人动弹不得! “玄刀在此,万灵退避!” 心念电闪之间,纪渊观想玄天升龙道的太阴星神,摆脱那种不可避免的浓烈惧意。 与此同时,三阴内气化作一团青光,